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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的御书房光yīn静谧,二道门内翠鸟轻啼,勤政的皇帝已经在正中的御案上审阅奏折了。似乎从前面的隆丰皇帝上位起,至今几十年王朝就没有停歇过波动,那案上册卷堆砌成山,楚昂看得凝神专注。

左侧下首搁着一张小号的花梨木条桌,早起的九皇子楚鄎正在执笔着墨。那是楚昂命戚世忠给他特别定做的,四岁的楚鄎颔首低头,也不知道在写画些什么,轻轻颤动着眼帘显得很专注。从前住在景仁宫里,只是每日叫锦秀带过来给自己看看,如今住得近了,跨出钟粹宫的院门,入昌祺门往左就是御书房。楚昂时常从政务中抬头看他一眼,看到小儿子聪颖伶俐的俊脸,那眉间眼角皆印刻着孙皇后的影子,他目中便悄掩下一抹中年为父的寂寞与满足。

锦秀坐在殿外的廊凳上剥着莲子和核桃,九皇子最近喜欢吃甜稠的坚果粥,她嫌奴才们做的手脚不gān净,定要亲手剥了给他煮,顺带着也给皇帝盛一碗。起初她做的皇帝是从不吃的,后来次数做多了,渐渐就也能用上几口。那清隽的脸庞微微俯下,手执银勺的帝王风度每每叫锦秀看得入痴。此刻见殿内父子两个温qíng一幕,她心中亦是满足的。风轻轻chuī着她细碎的鬓发,她的目中不自觉地敛了笑。

父皇,你看!楚鄎写完了把宣纸高高展开,叫楚昂看。

我儿写得什么?北边局势紧张,横蛮的谡真族日益咄咄bī人,楚昂有意北巡。从来困在京城,一切皆是纸上谈兵,未曾亲临过又如何运筹帷幄?他从沉思中抬起头,英俊的面庞上眉宇凝重。

锦绣山河。楚鄎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去他身边指着外头的锦秀道:儿臣写的是江姑姑的名字。

那孩童的声儿稚嫩,锦秀在廊上听了便笑:奴婢可不敢当,奴婢只是秀女的秀。

皇帝闻言看向她:哦?你叫锦秀?

锦秀应:是,奴婢出身寒微,幼年家里穷,找算命瞎子给起了名字,花去二个铜板。那算命的说这丫头日子远着呢,将来得遇见贵人,奴婢起初并不以为意,如今确是信了,得以伺候皇后娘娘与皇上的小九爷,可不就是奴婢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她说话时是低着头的,眼睛自然地看向足尖,像在平心静气地陈述一件久远又美好的事儿。并不似其余的宫女子,因为楚氏皇族天生的清贵,一与主子说话便脸红窘迫或是紧张。这些年把老九照顾得很好,楚鄎小脸蛋粉扑扑的,身板儿也挺挺,倒是她自己,近日因为帮坤宁宫布置料理,看着倒是清减了不少。

楚昂言语便不自觉柔和,道一声:原来如此,倒是个不错的好名字。

楚鄎接话道:江姑姑是个可好的人,她替母后照顾儿臣,父皇要对她比宫妃格外好些。

皇帝听了这话没有表态,但他那句倒是个不错的好名字,应是自此记住了她叫什么。锦秀心跳怦怦然,不自觉双颊漾开红云,转瞬忙又敛起。

忽而抬头看见殷德妃,晓得殷德妃与张贵妃素日关系是很好的,连忙谦卑地站起来,福了一福走出去:给德妃娘娘请安。

殷德妃对锦秀颔首淡笑,着一袭对襟六月雪织花褙子信步款款走上台阶。

她比楚昂略小一岁,现年三十七,容貌说不上天姿国色,却也是庄惠丽质的。锦秀从她身旁掠过去,算算年纪也该二十六七,然而看着却比实际要小上许多。只是想不到她一个教养宫女,几时却能与一贯清冷的皇帝相处得这般融洽,殷德妃心底有些讶异,面上却也没表现出什么,在门边上匀了匀笑弧便迈步进去。

和楚昂提及端午赛粽子一事,此举正好可缓和宫廷气氛,楚昂欣然应允,顺带还褒奖了一番。

于是乎从四月下旬开始,各局各监便溢散开芦苇叶儿的清新。今次这桩比赛,不分参赛者位分高低,但得包的奇巧包的好吃就成,拔头筹的可晋品位一阶,次二名者可多得三月月俸,再往后五名多得一月月俸。由各局各监先分开比,然后再从太监宫女中各挑出最优胜的前五,四月二十七那天在乾清门前的场院上开赛。做好的粽子表面不做记号,吃到陷儿才晓得是谁做的,比赛公平合理,也不担心谁走后门。

御膳房挑了五个去,最后过五关斩六将就只剩下来朱师傅和擅长自己琢磨点糕儿果儿的陆安海。比赛那天直殿监在乾清门左右摆了两张长条桌,宫女着紫衣罗裙,太监青的褐的曳撒各立两旁,内廷的奴才们都看热闹去了,倒真把素日低沉的气氛一扫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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