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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末……”兆言呆呆地看着一串串泪珠儿从她面颊滑落,她从未在他面前露出如此悲伤脆弱的模样。他不由伸出手去接住那些滚下的泪珠,手心贴着她被泪水打湿的面庞,一直贴上去,捧住了她的脸。

杨末哭得更厉害,捂住心口弯下腰去。兆言顺势环住她的肩,将她轻轻拉向自己,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偎进他的怀里。

真正成熟的男人,是这样安慰他的女人吗?

“别哭了……”他干巴巴地劝慰道,既不舍得她伤心难过,又期盼这一刻能持续得再久一些,“父母总是为儿女着想,大将军在天有灵,不会责怪你的。”

杨末抽噎道:“你不会懂的。”

“我懂,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觉得如果不是你,父亲和哥哥们也许就不会有事,他们的遭遇是你促成的,你因此而自责、懊恼、后悔……”兆言搂着她缓缓道,他的语气像个十足的大人,“这种心情,我也有过。”

杨末渐渐止住哭泣,抬起头来看他。

兆言的手还放在她肩上,他张开又握起,握起又张开,反复几次,最终还是握成拳把手收了回来。

“我娘亲——我是说我的生母——在我七岁时病故,御医记录的死因是感染风寒久治不愈,拖成了肺疾,最后咳血而亡,前后不过大半年时间。在这半年里,先后有两名皇子一名公主夭折,三名嫔妃滑胎小产。到娘亲去世时,父皇只剩我和兆年两个儿子,所以她请求父皇将我交给淑妃抚养,父皇就答应了。很多人都说,我娘死得真是时候,救了我一命,如果她再多活一会儿,我可能也步上兄弟们的后尘了。”

杨末的泪珠还挂在脸上,忘了擦干。

兆言继续道:“其实哪有那么巧的事呢?自从贵妃进宫,太子堕马、三弟染上伤寒相继早夭,娘亲就已觉察出其中的不寻常。诸位皇子的生母中,数她位分最低,无依无靠。她去求淑妃庇护,淑妃不愿淌后宫争斗的浑水,拒绝了她。她每天都战战兢兢时刻把我护在身边,进口的东西全都要自己先尝过才许我吃,时常被自己臆想的噩梦惊醒,半夜里抱着我哭,说她太没用,无法护我周全。她说就算赔上自己性命,也要想办法让我活下来。后来她真的想到一个办法。”

杨末不禁跟着问:“什么……办法?”

兆言苦笑道:“其实很容易想到的是吗?她的办法,就是让我成为没有母亲的孤儿,以死下注,赌父皇和淑妃的不忍。她故意让自己染上风寒,背着太医把药泼掉,加重病情。但是仅仅如此想送掉性命还有些难,贵妃下手狠辣,宫中噩耗频传。她开始服毒,先吃很少一点,慢慢加大剂量,太医都没有发觉。一直吃了半年,才如愿以偿把命送掉,也成功地让我攀上淑妃这棵大树。所以你看,我娘才是真的因我而死,如果没有我,她兴许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杨末很少听兆言提起过世的刘昭仪,没想到还有这段隐晦故事。从她九岁时在淑妃宫中第一次见到兆言起,他给人的印象就是个活泼好动蹿上爬下的调皮鬼,还有点没心没肺,甚至还有人贬斥他不孝忘本,生母亡故无动于衷不知悲痛,绝非仁君之选。原来童年那些困苦的往事,他全都默默地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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