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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忽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傅百善略一侧头, 就见不远处站了一个灰布蒙面的男人,正是扮作灯笼铺子老马师傅的裴青。

傅百善抿着下唇正在想要不要上前去打个招呼,就见那人大步跨前一把将她的手抓住, 二话不说就往身后的祖母山上拖。她被拉得差点趔趄, 心中便有些着恼, 偏生手掌被那人拽得死紧不好挣脱。再加此处已然靠近驿馆不敢大声斥责,只得踉踉跄跄地跟在那人的后面往山上走。

九州各处多的是这种低矮小山, 树木苍翠经年不凋谢, 白雪皑皑下更添韵姿。天上只有浅浅的一钩下弦月, 带着末冬寒意的山风簌呜簌呜地, 象是中土古老的乐器——陶埙在吹奏,浑厚深沉朴拙抱素,却无端让人心生凄清。

不过几百步石阶便到了祖母山的山顶,这里没有建神庙正殿,只建了一座木制的鸟居,有些象中土的牌坊,只是要简陋许多。倭国人多数信奉佛教,高大的树枝上绑了无数的许愿红条,在风中不住地起扬漂浮。

傅百善猛地挣开胳膊,就着寺前的灯笼细看,手腕处果然被揪得通红。对面的男人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靠着石龛慢悠悠地解下头上缠着的重重布巾,最后露出一张眉如重墨鬓如刀裁的冷脸。

野地里的风在脚底不住的盘旋,傅百善漫无边际地想,这人随着年岁的增长倒越发好看起来。肤色是一种介于古铜和蜜色之间的强悍,少年时那种雌雄难辩的身量,到现在已经变得颀长结实,这副形貌即便走在京城想必也难有人企及。她心中虽如此思量,却绝不愿意先低头开口服软,只是站在一旁揉着手腕默然无语。

裴青抬眼望了她的手腕一眼,却依旧强硬着冷下心肠逼问,“在赤屿岛你大概就认出我来了吧,却闷着性子半声不吭地上了福泰号。结果到了船上你避着我,在驿馆也避着我,不过就是想找你说几句话,怎么就如此难呢?”

女郎一身利落的箭袖男装,在昏暗的烛火下只露出半张俊俏的侧颜。英气十足的眉梢,挺直的鼻梁,紧紧抿住的菱唇,无一不是自己在心底描摩过千遍的形状。当然还有更让人头疼的,是女郎一往既往的沉默与倔强。

裴青没指望她的答话,而是入乡随俗地在手水舍前用木杓舀水洗了手,摇了殿前的垂铃,合掌祈祷后才转过身淡然道:“我的性子一向寡淡少语,却遇着你这个剋星,看似爽朗大方却事事俱埋在心底里。日后我俩相处时,少不得我来多说我来多问,省得你一根筋犟到底,到头来伤人伤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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