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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她抱到长腿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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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行。”

按住她的双手,把她抱到长腿上。含着低沉笑意,他吻上她的额头。

“都是满满的心,都给你。”

……

想起来就酸甜夹杂,万姿还是没忍住,低头看了眼私人手机。

梁景明还跟她连着语音,绿色小图标是童话里的小锡兵,老实又沉默地驻守岗位,已累计通话接近两个小时。

心疑他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她拍了张口含糖的照片,附了个跃动的emoji爱心。

“买十送二。”

谁知他秒懂而且回得极快,显然凌晨还没休息。文字后还紧跟着一个柴犬表情包,弯眸伸舌大喘气,鼻头圆溜溜湿润润的,笑得一脸欢喜。

盯着那只漫画小狗,万姿心头似有清泉潺潺,带着淡淡回甘。

她曾在网上读过一篇新闻,一对北欧老夫妻一起自学中文。但因为没请老师,光凭纸上教材,若干年间,他们的中文在互相带偏中逐渐荒腔走板,最后发展成一门稀奇古怪的新语言,全世界唯有他们两人能懂。

此后,他们只用这门语言相互交谈。

这是万姿所知的,对“浪漫”的最好诠释。

这世间向来弱肉强食,壁垒分明,有时太过残忍陌生,令人无助又孤独,自觉是天外来客。但还好,总有另一个人能接住你的所有傻话,明镜般通透你的所思所想。

做你的挚友与知己,让你在怀中休憩喘息。

夫复何求。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

在梁景明面前,她向来想起什么说什么,心情好容易稍微变得明快,正想把北欧夫妻的新闻发给他,万姿突然被拍了一下。

“来了。”

阿Ken指着人群处,嗓音有按捺不住的激动——

“丁竞玲的阿妈来了。”

在无数社交场合,万姿见过这位养尊处优的丁家叁房太太,但从没见她如此狼狈过。

硕大黑超遮住憔悴面容,唇色甚至比脸色更白。皮草大褛里荡着睡衣裤脚,她甚至连手袋都没有拎一个。整个人如悬浮一般,被四个保镖半搀半扶着,踉踉跄跄刺入记者群。然而就像丢进燃柴堆的一滴油脂,火光刹那间大盛起来——

所有狗仔扑到她面前,剧烈闪光灯亮如白昼,呼喊声、呵斥声、喀嚓声混合在一起,如蚕做茧般密不透风,而且快到惊人。

被裹在罗网中,她举步维艰。

“要出事。”

只是旁观而已,但万姿出于职业本能,也瞬间跟着紧张起来:“保镖太少了。”

“嗯,出事最好。”

没等万姿反应过来阿Ken说了什么,只见离丁竞玲妈妈最近的年轻男记者,突然掏出几个巨大的纸板伸到她面前,上面印着《即刻周刊》的Logo。

然而最惹眼的,是纸板上的偷拍画面。

在酒吧,在餐厅,在酒店大堂,丁竞玲和一个南亚裔男子亲昵碰杯,互相喂饭,手牵手bsp; in。以及最后一张图中,在窗帘半开的房间里,男子闭着眼仰倒在床,一脸难耐的欲色,她则跪于地上,埋头在他两腿之间。

年轻男记者已经不需要拿着纸板了,因为丁竞玲妈妈已愣愣地接住。

他甚至也不需要目视受访者了,因为有无数机器记录下眼前的一切。

他只需要提问,如捅人般快而狠。

“丁太,你觉得他们在干什么?”

“丁竞玲是因为失恋才喝酒跳楼?是不是自杀?”

“你不知道你女儿在拍拖吧?那你知道她爱吃洋肠吗?还是咖喱味的?”

……

丁竞玲妈妈,素来雍容的贵妇一句话也没答,不知嘴唇开合是掩饰,还是本身就抖得剧烈。

但已经没人在乎她说什么了,所有狗仔都拍到了她半脱下墨镜,似乎急切而绝望地,想在纸板上找出什么破绽。

她的神色空得厉害,但并不妨碍有红晕慢慢染上眼眶。

然后在璀璨的灯海中,最终如死灰般暗淡。

五分钟很短,也很长。

是一个人艰难走进医院的时间,也是另一个人目睹全程身心震动的时间。

“我终于收工啦。”

缄默着,万姿长久没有说话,身旁阿Ken拍了拍她。

不知是把她的打量理解为刮目相看,还是成就感激发了分享欲望,他莞尔一笑,滔滔不绝起来。

“丁竞玲约会的照片,还是我拍的。当时就觉得不能立刻上刊,留到现在效果还真更好。要不是我拍丁家太多次,保镖认得我的脸,我才不会让新人抢功,早就自己上去问了——”

“加进丁竞玲的恋情,还有她阿妈要哭的脸,你们杂志明天会脱销。”

截住他的话语,万姿仍是淡淡的。

她望向眼前的男人,早在澳门时,她就看透他有一股勇气,或者说不择手段的魄力。

“很劲爆,也很残忍。”

“残忍吗。”

霎那间凝住笑容,阿Ken也盯牢她,慢慢沉静下来。停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

“我觉得残忍的不是我们。”

“现在病房里那个姓丁的女孩子,除了今天出的这次意外,她一辈子顺风顺水。”

“我跟拍她那么多次,她早上在清水湾家里睡觉,中午去太古广场买衫买包,下午到1881公馆喝茶,晚上跟那个鬼佬在文华东方开房,还要让司机去半岛买蛋挞做夜宵。我为了盯她,一整天就吃了一串咖喱鱼蛋,连茶餐厅都不敢去。”

显然对丁竞玲的行程熟极而流,显然这番话已无处诉说憋了很久,阿Ken一字一顿,压着某种情绪。

“你我都知道,这个女孩子头脑简单,不过废柴一个。为什么她能过得好?”

“就因为她姓丁。”

“就算她出事,也是送到最好的私立医院养和,她还在半路,医生已经在等着做手术了。就算她死了,也会被立刻厚葬在丁氏家族私人坟场。”

扯了扯唇角,但阿Ken的眼里毫无笑意。语速越来越快,一下一下,如薄刃般刺在万姿脸上。

“而我这种普通人呢?轮一张公立医院病床要多久?一天?两天?等一个肾结石手术排期要多久?半年?一年?”

“我要是死了,哦不对,还要等他妈政府那个超级殡葬城建好了我才能死,不然香港这个小破地方根本没位置埋——”

“我现在睡的房间,还没丁竞玲以后的棺材大;我拼死拼活拍到的每一条八卦,买不了丁家开发的任何一套房里哪怕一块砖;我就算累死了,都不能躺着——”

“Donna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比较残忍。”

说到最后,阿Ken几近力竭。他就像万姿在香港晚高峰地铁上,遇到的任何一个人。

疲惫,困窘,淡漠中略带神经质。

没有任何高潮,却已然贤者时间。

“而且,你知道最残忍的是什么吗。”

最后的最后,他在喃喃。语气透着一抹彻骨的自嘲,还有茫然。

“全香港还真就有大把人关心,丁家这个漂亮小女儿,所谓的城中名媛……到底爱不爱吃洋肠。”

心乱如麻,只觉得沉。

似乎五脏六腑被粗糙绳索,来来回回喑哑地磨。

万姿不知道如何跟阿Ken告的别,更不知道如何跟着丁家派来的人,穿过继续围猎的记者群,一步步走进医院。

她只记得丁家派来的是个年轻男孩,跟逼问丁竞玲妈妈的记者差不多大。

也像彼时在澳门的阿Ken。

“……什么?狗仔要冲上来了?”

电梯主要丁家人用,VIP病房楼层不算高,男孩领着万姿走安全通道。

然而行至途中,他接了电话,朝楼梯中间缝隙瞥了一眼,语气更为焦灼。

“不是才用铁马围住吗?你们怎么就人不够了?”

“没事,我自己上去就好,你去帮你同事吧。”

做公关的,哪里不知道底下人难处。更何况,万姿本来也想独自冷静一阵。

等男孩走后,她摸出私人手机,对话框还停留在她那句“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明显莫名其妙透了,梁景明回了个问号。

他也没有再说其他,知道她在忙。

“喂。”

她小声接起语音,这么晚了,已经不期望他能回,权当做树洞也好。

“喂。”

然而一两秒后,她听见他的声线。沙沙的哑哑的,看来这次真等睡着了。

她想起以前半夜,他每次被她吵醒,总是有点懵懵的。

揉揉眼睛,亲她几下,再环着她沉沉睡去,两条腿还非要夹着她,十足十毫不自知的占有欲,也天真得像小孩抱泰迪。

“工作忙完了吗。”

“没有。”

像滴入水中的浓墨,所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无能为力的、压抑的情绪彻底舒展开来。她甚至不想复盘今晚发生的来龙去脉,只想把头埋在他怀里,大口大口地呼吸,获得所有治愈的能力。

“我只是好累。”

“感觉大家都好累——”

话音未落,万姿眼前一花,只见楼梯口有个人踉跄着冲了出来,她赶紧往后退。

然而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她悚然一惊,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几乎忘记自己在和梁景明语音——

这不就是她前男友丁竞诚么。

他好像……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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