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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程翥如蒙大赦地吐了口气,“乖乐乐。你要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也跟爸爸说,爸爸都给你买。……现在自己去玩好吗?爸爸必须要工作了。”他一拿起素坯,小家伙立刻逃也似的奔去自己的玩具房。

程翥不禁怀疑:这真是亲生的吗?要不是乐乐长得太像他,自己简直要起疑心了,为什么一个雕塑家的儿子会有洁癖,特别特别害怕这些雕塑材料,甚至会怕泥捏出来的坯子?

但他们也有极其相似的地方:喜欢独处。

他环顾四周。偌大的房间里灰蒙蒙的,并不是真的有灰尘,而是透着一股蒙尘的气味。乱糟糟的衣物和没来得及收拾的东西,还有一些容宛琴留下的物件散乱地堆满各个角落,都像变成了泥土,在将他逐渐掩埋。

这样不行……程翥想。他也就只是想想,毕竟这之后一个礼拜,他都延续着之前的生活,没有太多改善。

而除去这些不为人知的部分之外,表面上看,程翥属于很受欢迎的那类型人:头发乱糟糟的还带点自来卷,没空去理发就信手再脑门后面扎起一个小揪,额前还落下一绺,有时候胡茬没剃干净,合着他的身份,倒显得颇有艺术气质。他是A大的客座教授,一周两次,去给学生上城市雕塑设计原理。因为他自己有工作室,还兼带学生实习教学的场地,大四时也要给学校收一批实习生带着去课外实践。

此外,他还带一个对社会的小班课,比起清汤寡水的大学讲师和靠天收的政府外包,这个才比较赚钱,是收入的主要来源。两个研究生给他打下手,一起在做一个外包的城市课题。

总之,作为雕塑家的程翥,风光无限,炙手可热,在学校里也颇得没见过世面的女学生青眼,叫他男神的也不少;离了婚就更堪称钻石王老五,连酒局应酬都变多了,兄弟们都纷纷恭喜他解放了,言语中透露着一股羡慕之情,好像从此以后整片森林任他采伐,眼红得很。

但程翥不想采伐,没空采伐,也根本被采伐伤了,现在看到女人有点天然害怕,总觉得她们眼里带点图谋不轨,看谁都像容宛琴。

还是学生好啊,学生眼里没那种东西。他很喜欢被学生包围的氛围,就像被一大堆上好的原料包围得团团转时的欣喜。哪怕是看着他眼睛晶亮的女学生,他们是天然的,恣意生长的,就好像一块上好的未经雕琢的材料,有着无限的可能。他观察他们,用教学的方式发掘他们的脉络和纹理,想象他们十年后、二十年后的样子,社会的风刀霜剑会将他们雕琢成什么模样?他怀抱着好奇,有时候惊叹,有时候惋惜。

所以,他对这个年龄层的孩子还是很敏感的,能够察觉他们细微之处,就像察觉原石的层次,泥土的黏性。他并不是那种会与学生打成一片的教师,更喜欢一个人静静坐在办公室里,听着那种属于年轻人的喧闹环绕着四周,从窗台下躁动着过去。这种环境音令他感觉很舒服,很能安宁专注地做事情。

听起来也挺变态的。程翥戚戚然。但他的学生也知道:你以为程老师最爱你们吗?不!程老师最爱的是——石头和泥巴!他摸石头和泥巴的时候那神情陶醉的……跟摸自个老婆似的……

他的研究生有时候帮他代课,就替他正名:那是因为你们没见他雕人像时的劲儿!那捧着脸眼神如水仿佛看着女神……恨不得亲上去了!

于是学生们都笑起来,似乎发掘出了男神的另一面,教室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就在这胡思乱想的当会,教务处主任敲了敲他办公室的门:“程老师你在啊,就是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个点名册,那个学生的名字你暂时划掉吧。”

程翥顿了顿,想起来了,这学期他带大一的课,有个学生一直没到过,他就找教务处问了问情况,说是根本没来报到,好像是家里出了点事情,教务处在和他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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