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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名为“落雁”。从此, 这座巨大的北方之城被称作众雁栖落之地,每年三月间,雪化之时, 诸雁将北归, 落在雁城外的横江沙洲上。

百余年间, 落雁成为塞外最大的商贸集散之地, 蚕食并收伏了林胡、氐、风戎等民族,飞速崛起,并不断扩张, 建立了塞外灏、沙洲、北都、大安、山阴等六座重城。并立国为“雍”,只因汁氏以玉璧关下的雍县为封地。

雍国的疆域就像汁氏的权威,飞快扩张, 短短百余年间,将长城以北尽数划入版图。与中原断绝商路后, 关内四国常道落雁是个未开化之地,雍人茹毛饮血,无法无天, 走在路上, 偶有私怨便拔刀相向,不死不休。

在每个中原人的心里, 落雁城,当是横尸四面、头颅遍地的人间炼狱。至于雍王汁琮,更是杀人不眨眼的暴君,传说他为了取乐,常常纵火将百姓烧死在家中,只为了听临死前的惨叫。

但就在耿曙第一眼看见落雁时,便知道不是关内所说的那样。

童年离开安阳后,耿曙经过天下王都洛阳,过梁、郑二国领地,辗转下浔东,中原土地上,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

城与城就像笼罩在一股阴霾之下,呼吸里尽带着血的气味、腐尸的气味,一如病入膏肓之人,卧榻经年后散发出的,哪怕连飓风也无法驱散的气息。

落雁却没有这种气味,这座城很干净,干净得令耿曙有点诧异。

它笼罩在正午的阳光下,灰黑色的城墙耸立,四门大开,只有简单的盘查,自西面前来的驮马商队正在排队进城。城外,众多青年人正在纵马,以手中长木棍击打一个收割后的麦田前枯草扎成的球。

沙洲上驻留着更北方飞来过冬的大雁,就像铺天盖地的云,远远望去,雪山的冰盖在阳光下闪烁,那是风戎人的神山“巨擎”。擎山下是折射着灿烂阳光的风海,风海畔,则是塞北另一个民族,风戎人的故乡。

秋天收过的麦田里,金黄色倒伏的麦秆就像一张巨大的毯子,绵延向天的尽头。

耿曙骑着汁琮的王马,不疾不徐,跟在汁琮身后。

“你又晚回来了!”一个清丽的声音在城门下远远道,“答应了我什么?”

汁琮答道:“路上耽搁了一天,不算晚,这不是才十月初一么?”

汁绫一身绣袍,骑着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衣带在风里飞扬,她催动马匹,朝汁琮赶来,到得近前,慢慢地停下,看见一名少年骑着本该是汁琮的坐骑,当即充满了疑惑。

但两人目光对上的刹那,汁绫瞬间认出了这人。

“我认得你。”汁绫沉声道。

“我也认得你。”耿曙同样冷漠地答道。

岁前,汁绫亲自前往王都,在洛阳与耿曙一个照面,两人都对彼此印象深刻。

汁绫转向兄长汁琮,等待他的解释。

“叫小姑。”汁琮朝耿曙说。

耿曙却没有叫人,汁绫听到这话时,露出了茫然神色。

“回去再慢慢与你们细说。”汁琮嘴角带着笑意,催动马匹,朝耿曙道,“儿子,跟上,驾!”

汁琮披风飞扬,进了城内,耿曙与汁绫紧随其后。落雁城内欣欣向荣,百姓屋墙大多以擎山开采的白石、山中杉木所砌,家家户户门外种满了秋海棠,正街两侧一排枫树,通往皇城,深秋季节,枫叶翻飞,大路笔直通往皇城。

十字形朝东、西两侧延伸的大路上,则是喧嚣繁华的街道,行人如云,井然有序。

皇城前铺着古朴的玄武砖,大殿恢弘之景,较之天下王都洛阳不遑多让。庄严、肃穆的青黑色地砖铺就的殿外校场上,供奉着百年前晋天子所赐诸侯的七个巨鼎。

皇宫高处,龟、蛇同生的玄武墨玉像沐浴在秋季暖阳下,阳光照耀之时,墨玉呈现出通体翠绿;烈阳转逝后,墨玉则漆黑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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