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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望着青山连绵,树石陵临:“我岂不是在哪里都不怕了。”
然而可怕的事太多太多,当他真正长大,忙于枯燥的存活生计,受任一个位高权重者的凌辱,从洛阳哭泣而归时,一头扎在了爹的怀里,哭得仍如儿时一般脆弱伤心。
“……明明也答应让我走了,但吃过他们的送行饭,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时已被关在箱子里,听见外面的人在争执,有人要割掉我舌头让我继续留在洛阳,另一个要把我卖去扬州……”
白沃听儿子慢慢讲说遭遇,悲愤交加,私下取出原本的神修降灾洛阳,一夜之间毁灭高楼,将那寻欢作乐到神明之子身上的人,全部憋死在一场瓢泼的大雨中,成为王都又一场诡谲的死案。
父亲会为自己的儿子报仇。
但也不能接受他再一次离开自己。
白沃曾经将百谷原本的命运束之高阁,藏裹起来,不料他还是要与乱象接壤,还是要亲自触碰万神之境,亲处庆云腾天之金阶。
养女留在家里安全了,替她而走的百谷呢。
岱耶会告诉他实情吗,儿子会责怪自己的选择吗。他太年轻,对远方抱有幻想与执着,轻易不改意志。最好这呆乎乎山神什么都别说,带着小儿在雪山上新鲜两天,玩够了就送回灶旁来,权当去散心疗愈,也算对得起整日“我友,我友”的热络劲儿。
白沃按捺着随时起火的性子,看人给百谷做好了新衣,给他嘱咐些低三下四的礼仪,心里更恼,磨磨蹭蹭送人去渡口。
水极大,浪极猛,白沃不知道是河伯封水的缘故,还是自己满心想让这水势更大。
他就那样看着呼唤百年终于出世的儿子乘上小船,越漂越远,颠簸飘摇,投入别神的统管域方。小孩子要去揭开一切的谜团了,他会用短暂的生命历练做出个选择来,也许那个选择,会让他们父子从此殊途。
心里太乱,等小船离开才发现包袱都忘记让百谷带走,白沃跳下急水送过去,等他再从水里潜出来,船已更远。他擦了一把睫毛上的水,目极处已无人影,大河大江不眠不休的冲刷声掩盖了儿子的叫喊。
他觉得十分孤独,寿数都要尽了。
…………
邪魔把别人悉心照料的儿子扔进了同一条河里。
百谷被先是随着水心疯狂转圈,又被邪恶之手压进更深的河床,吐出所有气息,他看着自己的生命也如那纷纷上浮的气泡一般,不断远离,身体沉沦。
邪魔不再注视百谷,他撤去了爱恨的眼睛,任由一份情缘消踪匿迹。
百谷荡啊荡的,像只迁徙的螺壳,往日被众人疼惜的身体随河沙掩埋,浸泡在无人所知的暗域。
静悄悄,铁牢般牢靠。
等的便是这时机,有神祗挥遣千顷波澜若金光流星撼动河底,将百谷尸身不断卷起,上空有九光之云霞探入河潮,天风摇曳,倒净仙家碧泉。
百谷突然吐出一口胸中积水,淤堵在气腔中的拦阻消失,令他仓促醒来,眼鼻酸胀,见自己仍在河中荡漾。
可河下水流清亮通透,呼吸有序,仰在其中如在襁褓中安稳,有金殿之辉煌从河面反光,波如琉璃,日华大盛,神佑留放。
前有天神奔赴向他,长发和衣带散在潮水里,微蹙着眉头,面容圣美,消弭尘痕。
百谷本能地向他伸手呼救,手移到眼前,却发现自己也在发光。山神的魂保护着他,与白沃的气息相接,给了百谷第二次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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