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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从水桶里抱起,放回龙床上时,已经快到半夜了,他乏累得不省人事,倒头就睡沉了过去。
萧令却没有马上陪他入睡,而是坐在床边,低着头看了他许久。内殿里的烛光将内殿照得亮堂堂,却因为层层叠叠的床帐遮挡,光线被挡住了大半,而萧令背对着烛火,一张脸上明明暗暗的,看不出他的表情来。
还是外头有人轻轻地敲了敲门,他才回过神来,视线从尹璁脸上转移,随后起身走了出去。
站在外头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派去专门保护和跟踪尹璁的影十一。见到影十一,萧令就知道他有什么话要跟自己说了,便头也不回地往偏殿走去。
承光殿里的宫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得干干净净,偌大的承光殿里就剩下乾德帝和影十一两个还醒着的人,显得过于寂静了。
萧令坐到偏殿的椅子上,才沉声问跪在下面的影十一:“说罢,今天小公子出去跟柳渊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影十一即使没有看向上位者,也能从上位者说话的口吻里感觉到了一丝丝危险,他谨慎地应道:“回禀陛下,今日小公子在桃林里偶遇柳大人后,跟柳大人去桃林外面的茶棚坐了一会儿,柳大人谈话间跟小公子说起卫灵公和弥子瑕分桃的典故。”
即使萧令早就从别的影卫那里听说了这件事,但再听影十一说一次,萧令还是有些怒不可遏。他当然不会只放一个影十一跟着尹璁,他对谁都不会百分之百信任,即使是为他出生入死的影卫。更何况影十一当任影卫不过几年,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
萧令担心他对尹璁生出恻隐之心,有意帮尹璁隐瞒什么,所以在派出影十一跟踪尹璁的同时,还派了其他影卫在影十一后面暗中观察,没让影十一察觉。如果影十一汇报的跟其他影卫汇报的有所出入,那萧令会毫不犹豫地除掉影十一。对帝王来说,吃里扒外的心腹最要不得,万一哪天就会背叛自己,成为心腹大患。
好在影十一还是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从来没有在尹璁的事情上面对上位者有所隐瞒,不然他现在就只能在地下看着其他影卫回禀乾德帝了。
知道柳渊别有用心地跟尹璁讲了卫灵公跟弥子瑕分桃的典故后,萧令怒极反笑:“朕倒不知道,柳渊居然还深谙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玩弄人心之道,让他在礼部担任一个小小的员外郎实在屈才了。”
影十一听到帝王阴阳怪气的话,也不敢出声,更不敢提什么建议,只能一个劲地低着头,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好让怒中的帝王不注意到他,以免引火烧身。
萧令感觉到了他的不自在,见他没什么过错,就挥挥袖子对他说:“你先下去吧!”
影十一如蒙大赦,连忙告退,偌大的偏殿里就只剩下乾德帝一个人了。
因为宫人们都出去了,殿里头的蜡烛也没人剪,烛光忽明忽暗,照在帝王那张高深莫测的脸上,显得更加的阴沉了。
“好一个色衰爱弛的分桃典故,好一个柳渊,竟胆敢用卫灵公那等喜新忘旧之人来跟朕比较,挑拨朕和璁儿的感情,这朝中终究是留不得你了!”
尹璁浑然不知乾德帝夜里发了场雷霆大怒,他此刻躺在内殿的龙床上睡得正香呢,连乾德帝出去了一趟又回来都没感觉到。
萧令在偏殿坐到了夜深,等愤怒彻底平息之后,才回到内殿。撩开重重叠叠的床帐回到龙床上,看到尹璁抱着他的枕头,一副全身心依赖自己的样子,他的心情才有所好转。
他坐在床头,伸出一手放在尹璁侧脸上。尹璁还很年轻,不到双十的年纪,皮肤细腻光滑富有弹性,颜色正浓稠,年老色衰离他还是很遥远的事情。等他年老色衰的时候,自己肯定只会比他还要年老,尹璁应该也知道这一点的吧,所以他才没有把柳渊说的话放在心上,也没有跟自己提起,他是担心自己会自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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