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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他们,就是当初羽燕然,也在御前被庆德帝几句嘉奖就说得掉下泪来。正如叶椋羽所说,人性里是有一种往下往后的倾向的,甚至会自欺欺人,宁愿变成羊群中的一头羊,不用思考,跟随着庆德帝的指引,不用承担他的雷霆之怒。所谓君父,是让人不自觉退回孩子的位置,像一个大家庭里的晚辈,只要顺着长辈的意思,风雨是不会落到自己头上来的,这种虚幻的安心感让人愿意随着大船一起缓缓下沉,而浑然不觉。
太子妃显然也深谙此道。
一番怒斥之后,她并没有彻底击垮叶太傅,而是沉默了一会儿,甚至还叹了一口气,这一叹里显然还藏着许多“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都是你的错,不肯听从我的”的意思,再开口,语气也软下来,甚至轻声叫了道:“父亲……”
后面的话言君玉没听清,显然她已经走下了座位,去到叶太傅身边低声说话,以示亲昵,其实这时候说的是什么也不重要了。就像庆德帝盛年时驾驭群臣,恩威并施,抄家之后必跟着奖赏,把满朝文武玩弄于掌心。只要权术学到精髓,说的是什么其实都不重要。
经过毒打被扔到黑暗中的人,看见一丝光,只要能被赦免,是不会思考太多的。言君玉猜她一定说的是“我也是为了叶家前途考虑”之类的话,需要强大的意志力才能抵抗。
叶太傅显然抵挡不住这个,虽然因为对方是自己女儿,还是有点面子上盖不住,语气生硬,但到底是顺从了,问道:“你要什么?”
太子妃笑了。
“我要父亲先去翰林院,那是祖父当年耕耘最深厚的地方,我也经营了六年,只是需要个名头,你走个过场就行,自然有人会附和。再拿下御史台,钦天监最近的星相送来,一定会说紫微帝星动荡不安,御史台有的是追思祖父的,吓吓他们也就够了。然后去找广平王,他是祖父门生,知晓轻重。然后招安玄同甫,祖父门生多,只是散落朝野,我只要一个你为东宫效力的势,聪明人自会随势而起,听懂了吗?”
叶太傅显然还有迟疑,太子妃又笑道:“我说实话吧,父皇如今的状况,还真能废太子不成?萧景衍迟早要算总账,聪明人早依附东宫了。东宫不缺你一家投诚,就算没有叶家,也会有张家李家。但这对于我们叶家来说却是唯一的机会,萧景衍的手段你也知道,怎么可能输呢,他唯一一次算错,就是你儿子那次。”
叶太傅又与她低语了几句,显然是说妥了,只听见太子妃淡淡道:“青鸾,随太傅出去。女儿身在宫中不能侍奉膝前,只能让侍女青鸾替女儿尽孝了。”
就算是傻子,也看出她派青鸾不是什么伺候叶太傅,而是去指导叶太傅行事的,也许还带着点监视的意味。
叶太傅显然也知道,也可能觉得有损为父的尊严,顿时道:“你太狂妄了,看不起为父……”
“父亲是至情至性之人,有青鸾在身边,关键时候也能有人提点一下。话说回来,当年父亲不同玄同甫交好的话,今天恐怕也不会有晋派了。”
一句话噎得叶太傅哑口无言,只得悻悻离去了。言君玉在旁边听了个满头雾水,但他也知道一点当年的旧事。庆德帝继位后大用权术,朝中文臣派系就换过几波,其中最精彩的就是北派学阀陈同林和叶相的大战,陈同林是洛衡都惋惜的大儒,也是治世之才,可惜遇上了正当壮年的老叶相,输给了老叶相和庆德帝这一对最合拍的君臣。北派从此一分为二,扫平北派官员之后,庆德帝也累了,所以抄了江南派,叶相也识相退居二线,成为东宫太傅。洛衡感慨过,说老叶相是正当盛年的治世之才,用作太傅实在是大材小用,历代皇子都没受过这么好的教育,所以不仅太子殿下的权术十分扎实,连东宫伴读也获益,人才济济。
不过叶璇玑说的是之后的事了,朝中党争结束后,庆德帝休养生息了一会儿,又开始扶持新的派系,用的人都温驯多了。玄同甫就是那时候起来的,过了一段一家独大的好日子。本来叶太傅是有机会成为和玄同甫分庭抗礼的派系领袖的,老叶相那时候已经辞世,庆德帝难免移情于叶太傅,小叶相的外号就是那时候来的,世人都以为他会接任右丞相。
可惜叶太傅权术上资质平庸,心思浅薄,一步棋踏错。满朝文臣他和谁来往不行,偏偏跑去和玄同甫交好,这就犯了庆德帝的大忌。直接弃而不用,让他做了太傅,后面雍瀚海冒出来,这才形成朝中秦晋两派互相制衡的局面。
如今一切都过去了,叶家的荣光已过去百年,老叶相的复兴也失败,剩下的不过是一些名头罢了。市井百姓不懂,还以为在说书中被津津乐道是什么荣耀,要是正当权,说书人怎么敢编造呢?凌烟阁上第一名的叶家,现在也只是世人茶余饭后的话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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