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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陈氏面前,肩上生生被戳出个血洞,手中死死抓着那个簪子。
他眼神空洞地看着焦氏,喃喃道:“够了,真的够了。”
贺熙华冷声道:“堂下焦氏,杀婴在前,伤人在后,更在公堂公然放肆,罪为不赦。一应证供俱全,判秋后处斩,待本官上报朝廷之后,由天子勾决。”
“至于张家二位娘子与周鸣玉,虽为乱、伦,但本人并不知情,不知者不过,但到底有碍伦常,此桩婚事理应作废,着放归二女,双方退还聘礼及嫁妆。周鸣玉并非周家子,着改回原姓,重新立户造册。”
无论按国法人情,这么判均是合情合理,而如何处置周家人,才是真正棘手。
孙熊也在一旁暗自思忖,若是自己又会如何判案。他抬眼看了看端坐上面的贺熙华,虽此人乍一看是个温润君子的典范,可直觉却告诉他,贺家人各个蛇蝎心肠,没一个好相与的。
衙门里略通医术的仵作已经为周鸣玉粗粗包好了伤,焦氏被衙役们按在地上,正对周鸣玉歇斯底里地咆哮,“她害你至此,你竟还舍身相救,无用的东西,我就不该将你生下来!”
陈氏已回过神来,百味杂陈地揪着手中绢帕,时不时瞥一眼周鸣玉血淋淋的伤处。
端坐在上的贺熙华默然许久,不知是否亦在左右为难,半晌才缓缓道:“至于陈氏,你明知是兄妹,还设计让三人婚配乱、伦,更亲手扼死两个懵懂无知的孙儿,是为不慈。我朝刑律明文,祖父母、父母以兵刃杀子孙者五岁刑,殴杀者四岁刑,若心有爱憎而故杀者,再加一等。因爱憎而残杀婴孩,本官判其苦役五年。”
这便有些出乎众人意料了,国朝以孝治天下,民间祖父母、父母殴打子女本就无罪,哪怕动用私刑致死,也大半高高抬起、轻轻放下,何况陈氏杀死的乃是不祥的畸婴,他们本就认为陈氏无辜,一时间堂上轰然一片。
孙熊心中早把所有贺家人都认定为铁石心肠,并不感意外,却瞥见贺熙华手指紧紧扣住惊堂木,似乎仍有些难下决断。
“大人明鉴!”周员外当场跪地哀嚎,“吾妻虽然有过,但乃是悲恸过度,又看到那两个畸儿才一时激愤,才会贸然出手啊!吾妻体弱,更遭逢此等人间惨事,再去服苦役,这不是要她去死吗?大人行行好,我愿代她去!”
连同孙熊在内,都觉得不好受,无奈贺熙华虽眼波微动,但仍轻声道:“国家法度,岂能轻易更改?本官为她选个不如何劳苦的差事便是。”
“大人,”周鸣玉突然高声道,“世上只有不肖的子孙,无有不是的父母!小人愿代养母领罪!”
陈氏咬住嘴唇,冷声道:“我虽养了你一场,却也不是你母亲,从此你我再无瓜葛,你且自己保重罢!”
周鸣玉转头看她,眼中簌簌流下泪来,“我只恨自己鸠占鹊巢,更恨自己竟不是你的儿子。”
“不好!”孙熊圆瞪凤目,大喝一声。
众人这才留意到,不知何时,周鸣玉竟将那根簪子捅进了自己的左胸,眼见着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玉儿!”周员外和陈氏齐齐扑了过去,抱着周鸣玉痛不欲生。
周鸣玉看着陈氏,气若游丝道:“儿只愿双亲长命百岁。”
他又挣扎着转头看向堂上的贺熙华,已然说不出话来。
贺熙华惶然起身,对上那双满是哀求的眼,只觉伤怀、愧悔、难堪、惧怕百感交集,最终只能对他点了点头。
周鸣玉睁着双眼,气息却已然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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