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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株的爸爸是在孩子准备中考的时候没的。他开单位的车,在车排气管上接了根管子,从车窗把管子另一头放进车里。
然后开着收音机,抽了根烟,启动了发动机。第二天的晚上,才有行人在路边发现他的尸体。
——那是何株第一次恨妈妈。因为那一次,是何秀赌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讨债人找上她和丈夫的单位,每天堵在他们下班的路上,拉起“欠债不还,天理不容”的黑白幅。
两个小孩,一个被父亲厌弃,一个恨着母亲,放了学谁都不想回家,蹲在小区外的河边打发时间。
第二天上班时,何株发现一个熟悉又厌恶的人影等在自己办公室门口。
金哥嬉皮笑脸搓着手掌凑过来:“宝贝,你昨天咋不回我消息?”
何株没理他,想进办公室,但是被他拉住,往电梯口拖。
“咱们得聊聊‘生意’,有进展,好进展!”
“放手……我不会再做了。”
“——那我就在这嚷起来。我还没闹过你办公室呢。”
何株站住了,脸色很差。现在距离早交班还有一刻钟,金哥把他拽到一个僻静处的等候椅上,根本掩不住笑意。
马来西亚那边的“瘦子”,很满意何医生的手艺。
其实就算是器官交易,他们也有很激烈的行业竞争。好的医生昂贵且抢手,之前和瘦子合作的两个地下医生,是他们能找到的最便宜的、且没人来抢的医生。
相对的,水平也可想而知。
这是很依赖于口碑的产业,如果术后的死亡率太高,不要说病人,就算是卖器官的人也不愿意跑他们这边来“出手”。他起初对何株并不抱希望,需要两组人合作的移植手术,只有何株一个人操刀,而且这人还看上去情绪很不稳定……
但从术后的结果来看,何医生的手艺比原来的两个医生高出不知多少个档次,并且只花了一半不到的时间。
既便宜,还快捷,还优质全能。
中国的外科医生真是太神奇了。
瘦子第一次和金哥用那么激动的语气通话,他希望在下个月再请何株过去一次,价格比原来高了三成,而且会为他们预定当地最好的度假酒店。
何株听完金哥的转述,眼神毫无波澜:“而你就给我五百?”
“啧,咱们刚开张,都是亏本做生意的,前几次都不赚钱,赚个名气。再说,你是为了抵债才过去干活的,多干点活,早点把债还清,多划算。”
“那我要知道,上一次,我还了多少债。”
金哥嘿嘿笑:“这又不是台面上的生意,哪能有明账?你放心吧,我都记着……”
“——我不放心。”何株很清楚自己的“手艺”值多少钱,“除非你出个明账,告诉我上次的手术还了多少,要不然就没有下次。反正债多了不愁,我习惯当老赖了。”
他丢下金哥,回了办公室。
“——五千。”
金哥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来。
“扣掉中间人拿的提成,扣掉机票酒店,扣掉我的介绍费,一共还给了公司五千五,有五百是我的讨债提成,帮你抵掉了五千的债。但是这次你去,就可以抵一万。”
何株的心里动了动。他心里清楚,金哥肯定虚报了,但至少能真的抵掉债务。
“我要你帮我预付欠款,”他说,“他们一定是给你定金的。你预付一万给借贷公司,先让公司出一万的还款证明,盖章。什么时候看到文件,我什么时候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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