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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说话,他们的发声系统完全正常,只是因为听力问题,想学好说话困难重重。

蔚知的声音通过助听器传到耳朵里,蒋放春感觉到他的紧张。

其实这时蒋放春点点头就够了,可他还是张了张嘴,说:“会。”

蔚知前一秒刚咬下一口饭团,腮帮子鼓囊囊的,像小仓鼠。就为这么一个字,他鼻间发出软软的一声类似惊叹的哼声,眼睛睁得更圆了。

这是他听见蒋放春说的第二句话哪怕只有一个字,一个声母加一个复韵母。他是真心的兴奋呢,把这当做天籁。

蒋放春一下有些愣住,似乎觉得蔚知太把这当一回事,可他丝毫也没有被唐突的感觉,他说不太清自己的心理状态,有点像被夸过了头的慌乱和熏熏然。

他甚至有些羡慕蔚知那一把把丰富活泼的情绪了,蔚知让他想起“生动”这个词。

话在舌尖上滚了一圈,蒋放春舔了舔嘴唇,慢而清晰地咬字,像是特意和蔚知解释之前的沉默,“但不想。”

他掌心发了点汗,这是因为他撒了谎,心虚了。其实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发音很难听。

不知为什么,或许是为那捉摸不清的好奇与探寻,或许是为那显而易见的善意,在这个人面前,他的自尊一下子又那么要紧了,连说一长句都不敢。

“不行的啊!”蔚知着急地吞掉那一口,似乎被噎得哽了一下,他拍着小胸脯给自己顺气,难得对蒋放春用了点强硬正经的语气,像个聒噪的小老师,“能说的话当然要多说呀,我听他们都那么讲,一定要多练习的!”

蔚知嘴快,总是想什么就说什么,一说完,他就不敢看蒋放春了,怕看到蒋放春露出不耐烦他的表情,虽然他并不能想象那是怎样的神态。他真是笨死啦,人家自己的身体难道还能不知道吗,要你个外行的提醒,未免管太多了。

他忐忑着,没看蒋放春,心里又七上八下,感觉不出蒋放春有没有低头看他。可他听到蒋放春又说了一句,没有情绪,听不出起伏,他说,“不用,说话。”

蒋放春磕巴了一下,仿佛呼吸都轻了些。

他说得真是如一般,什么味道都品不出。八点多的太阳斜斜织出浅橙色的网子,罩着路的那头,罩着他们俩,轻飘飘的,却要人的心都动弹不了了。天变得更远了。

蔚知努力去理解这句话背后的意思,蓦地,他捏着塑料袋的手更用力了些,“咔嚓咔嚓”的响。

“用的!”蔚知小心翼翼地抬眼去找蒋放春,眼里的温度却很热,他急于说点什么,急于证明什么,可他一时找不到论据,口不择言,“你可以和我,和我说呀,我特别……”

情愿听你说话这话未免太热烈了,蔚知被自己的念头肉麻到,直白的情绪也吞回肚子里去。

可他到底觉得自己多言了,自大了,口吻也不是适当的口吻,于是颤着、弱弱地为自己续上一句,“……可以吗?”

蒋放春默不作声了。在蔚知看不到的另边,他的手指绞着,绞紧了又松开,再虚虚握成一个拳。直到他们迟迟走到校门口,蒋放春也没再对蔚知做出一点回应。

传达室的叔叔要他们迟到登记。蒋放春先拿起笔,弯腰正要在册子上写的时候,叔叔看见他耳朵上的助听器,便挡了一下他的手,不让他记了,摆摆手没多说什么,就放他们俩进学校。

走到教学楼下,蔚知安静了一路,把饭团吃完了。手里揉了揉塑料袋,顺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操场上正在升国旗。他们一起上三层,楼道里几乎没人,安安静静的。他们俩也安安静静。蔚知一时觉得自己说错了,一时又觉得自己没说错。

他有点委屈,有点自责。跟在蒋放春后面,差一级台阶,更矮些了,像个不知为何被训斥还不得不跟着家长走的小孩儿。

东头的楼道口,一上三层,第一个就是一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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