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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时雨的声音又恢复了平静,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像用一块玉磕另一块玉,像用矛去扎一面青铜的盾。
“孟孟!”季鸣则俯下身,抱住孟时雨,他亲吻着小朋友湿漉漉的脸,也亲吻过那颗该死的红痣。他绝望地在自己的语料库里检索着情话,总该有一句,总该有一句。
教堂的钟声轻轻敲着窗户,已经是晨祷的时间。他在心里不由向《雅歌》所赞美的神祈祷,给我一句话吧,他想神仙都是做好事的,肯定会劝和而不是劝分,季鸣则突然记起一部天知道是谁写的小说,他背诵出里面的句子,“爱过我们的人在我们身上留下的痕迹比我们爱过的人留下的更深”。
“那我呢?”孟时雨反问,“谁来爱我呢?”
“我的心一直爱着你,孟孟,只是我过去不知道……但我现在知道了!”
孟时雨把头贴到季鸣则胸前,中年人的心沉重地跳动着,像蜕皮的蛇咚咚用头顶撞击树干,好破开老皮,把自己挖出来。他安静地听了一会儿,不置可否。
他们就这样安静地抱着,孟时雨温热的鼻息几次擦过季鸣则的唇角,但什么也没发生,季鸣则不知道,他说的那个什么都不害怕的孟时雨其实已经不在了,当然,他怀里的这个年轻人仍然不怕强权,也不怕吃苦,他只是有些害怕爱情。
在天边微微泛出紫色前,孟时雨就睡了过去。他的头依然拱在季鸣则怀里,他睡觉就是喜欢这样逼仄的黑,不能顶着墙,就要顶着别人的胸膛。季鸣则的胳膊搭在孟时雨腰上,他们的腿交叠在一起。这样习惯养成的睡姿仿佛擦掉了岁月,仿佛他们还在北京,正是浓情蜜意。
他真瘦了,季鸣则能感到孟时雨的腰变得更薄。他也曾把这个小朋友养得稍微胖起来过,上一次他们坐在沙发上吃薯片,看外星人炸掉纽约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不能再想下去。季鸣则开始思考未来,他不知道经此一事,自己还能剩下什么,是被亲爹干脆扫地出门,或者和季子羽继续斗下去。但他觉得自己养个学生总还没问题。
他搂紧了孟时雨。他是个愚人,对于世界的见解注定无法,也不应该深刻。改变规则,切断系统,革新社会之类的他做不来,也没想过要做。他能用及格水平的良知面对眼前活生生的人就很好了,无论这个人是工人还是他的爱人。就这样吧。他想自己的下一个小目标已经有了,不是搞死季子羽,也不是再弄个上亿的项目,他想先把孟时雨养得健康一点,帮这个他看重的合作社走上正轨。
他感觉到一阵安宁,仿佛被芟过的草重新染绿土地,漫长的冬季快要过去,该开春了。他打了个哈欠,任由梦的世界缓慢淹没自己。
主人公想不起名字的小说作者是莫里亚克,其实是作者想不起名字了。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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