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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时雨给季鸣则翻译,他说那个人讲,他不想再过移民的生活,也不想再过黑人的生活,他好不容易过上工人的日子,他甚至交了工会的会费,他只是想做个工人。“他和Bolya都是刚果来的,他们只是想生活,”孟时雨几乎是恳求地拉住季鸣则,“他们只是想生活。”
季鸣则沉默了一会儿,他问孟时雨,为什么来了这么多人。
孟时雨苦笑起来,“如果不搞点动静,媒体才不会关注我们呢,第一天占领是新闻,第三个月的占领就成了无人知晓的痛苦。所以要开音乐会,给大家鼓劲,这些人,”他挥了挥手,“有这个厂的工人,也有别的工会来帮忙的,有学生,也有附近的居民。一个工厂和他周围这些居民区,这些酒吧,这些小餐馆……这是一整个社区,二十多年的社区,这是一种生活方式。是每次选举都投票给社会党和共产党,是妈妈们一起去Lidl,是节日时小孩没完没了在活动中心喝加多了糖的橙汁,工会组织抽奖,哪怕特等奖或许只是钓鱼竿。你过去不是说,小时从大院搬走后感觉很惆怅,你不也说,希望北京还是那个红墙碧瓦的北京。老季,季鸣则,我以为你会明白。”
“我当然明白,但这就是社会嘛,很多事情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连我也不能顺心如意。”
“那就去做,让事情按我们想的发展。我们都希望他们能成功,如果资本觉得开工厂不够赚钱,那他们走就好了,工人自己生产,自己卖,自己养活自己。这样也不行吗?”
“他们成功了,我们该怎么办呢?我要是现在说不投资了,你信不信我能被我爸一脚踢出门,再被季子羽挤兑死?这本来就是集团在欧洲布局的第一步,唉……你真是,你让我想想,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总会有辙。我也同情他们,孟孟,宝贝,别不开心了!”
他们一路往外走,一路便有人和孟时雨打招呼。是膀大腰圆得和电影里法国女明星毫不相似的中年女人,是挺着啤酒肚的男工,是工会的干部,是头发五颜六色的学校的同学……他们说晚安,谢谢,加油,明天见,有人问孟时雨他们是不是能上报纸了,有人说你知不知道活动室的椅子放哪里去了,还有人指着季鸣则讲,你多拉些中国朋友来,我知道中国人不是都有钱!孟时雨没再说话,他们一路往外走,人群渐渐散开,直到最后一点快乐和最后一点音乐声都消逝在没有星星的夜里,直到他们回到广告灯牌明亮如昼的巴黎。雨落在车窗上,霓虹灯的光变成一个一个炫目的球,车里只有雨刷器的发出的轻微的声响,孟时雨抱着腿看向窗外,忽然说,好冷啊,希望今天晚上没有警察过去。
季鸣则心都抖了。孟时雨很少露出这样惆怅的神情,他的孟孟总是有高高扬起的情绪,或喜或怒,高兴了就笑得一屋子光亮,难过了便哭得大雨滂沱。季鸣则忽然意识到,自己是看不得孟时雨低头的。
他把小朋友抱到怀里,想着哪怕是撒谎,也要先把人逗得开心。但他却摸到一手冷汗。季鸣则慌了神,问他是不是不舒服,又着急忙慌喊司机去医院。孟时雨倔了一会儿,终于猫咪咕噜咕噜似地说,疼。
solidarite:团结。
本章中工人的发言受启发于Ascoval钢铁厂的工人。
第11章
最后他们也没去成医院,孟时雨说公立医院排队要排到明年,反正这样很久了,他早已习惯把膝盖当成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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