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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也是集团的广告宣传,说这种活动能吃到多少人脉,说他要在这块彻底压下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他们默契地没有提于樵,季鸣则叫人送来了一套一套西装,把一起去晚宴说得跟真的一样。

三月一号的凌晨,平台发了喜报,5分钟募得善款300万元,15分钟时已经冲到了1500万。季氏集团的慈善基金会当天就完成了一个五百万的项目,流量小生发微博感谢粉丝的善心,于樵呢,自然是感谢员工的努力(并没有加班费)。钱来得这样轻松,平台吓得疯狂修改规则,一会儿设定个人捐款上限,一会儿为项目配额设槛。季鸣则乐呵呵地发了朋友圈,感慨中国人的善良和爱心。

但这样多的善良就是落不到孟时雨他们头上。公益日第一天结束时,他们那个帮助女性农民工的小机构不多不少,刚刚筹了一万元整。

第二天,孟时雨决定抛开原则,直接拿季鸣则的信用卡去捐款,他戳来戳去,结果发现平台修改规则后,个人捐款上限只有999元,无限透支的黑卡在这里英雄无用武之地。

到了第三天,他们的项目居然被关闭了,说是不符合法律法规。陈献云托人去问,回答说女工戏剧政治上有些“敏感”。陈献云气得骂人,说你他妈告诉我红线在哪里?那个人唉声叹气,说演工厂火灾也太不和谐,你们要是剧本写个打工妹进城致富,上面也就不会管了。

下午时季鸣则打电话来问,说孟孟你晚上还来不来,我看这里还有大龙虾。孟时雨说他不想吃海鲜了,自己要陪发小。他们在别墅里看了公益日晚会的直播,酒店的大厅里空出了一面墙,上面播放着非洲难民的画面,贵宾们戴着VR眼镜收看,那些皮肤黝黑的小孩得了营养不良综合症,挺着大肚子,四肢面条一样,真惨啊,孟时雨想,说不定季鸣则可能会当真,他终究是一个爱心泛滥的老板。

季大善人见不得这个。

孟时雨眼巴巴看着那些明星,那些戴着祖母绿宝和钻石的女人,那些穿着英国手工定制西装的男人,他们举着巨大的支票站在水晶灯底下,他等啊等啊,季鸣则拉着于樵上台了,他们是今晚的赢家。

为什么做公益还要有“赢家”?难道捐几百万元给祖国的艺术事业后,房地产商的德性就从负到正了吗?我们可以这样做数学题吗?

他正想着,眼前画面忽然黑了,电视破了个洞,孟时雨回过神来,他发现陈献云把电视屏幕砸了。

孟时雨从没见过发小这样生气,过去脑袋发热搞破坏的明明都是自己。孟时雨决定为发小两肋插刀,剑及履及,孟时雨打开了季鸣则的电脑,他记得季鸣则几年前闹着玩一样买了一堆比特币,他按照自己脑子里认识的各种奇奇怪怪的组织,什么占领工厂的罢工组织,占领荒地的自治组织,什么工人历史文献研究组织,一家挨一家,把季鸣则的网络资产捐了个精光。

把鼠标放在红色的捐赠按键,按下。季鸣则将不能从这些善举中获得避税额度,也不能建立品牌形象,他甚至不方便承认有过这样的捐赠。而他还丧失了比特币,那是他在房地产外最成功的投资,孟时雨记得,季鸣则为此吹嘘过不止一次,老季总也是因此觉得季鸣则比弟弟要更有商业头脑。

但这也是“公益”不是吗?帮助一群法国人建立合作社,探索一种新的生活方式,或者帮助一群绝望的工人在工厂里多和警察抗衡几天,这不会比在北京冠名展览,或是给一群山区儿童发iPad更没意义。

“事情就是这样,我讨厌你们做的慈善,我也讨厌于樵。所以我当时头脑一热就把你的比特币给了人,甚至你今天看到的工会,当时也收到了一笔小小的捐款——不过这就真是巧合了,我也并没有和任何人讲过,他们至今都不知道,我有次听一个cgt的干部讲起过这事,他以为是什么革命同志的遗产,我当时憋笑到肚子都抽了筋。不过如今就没有这样的好事了……只能在街上一个欧一个欧地筹钱。”孟时雨说了太多话,他把头轻轻靠在床沿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听雨。季鸣则坐在床上,渐渐感到寒意从窗户的缝隙渗进来,他一时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轻轻地抚着孟时雨的头发。他还记得当时自己的盛怒,他曾觉得孟时雨无理取闹,他以为不过是输了一场捐款游戏而已,或者不过是小孩子吃醋过了头。

如果那时孟时雨愿意和他完完整整讲他看到的不平等,会怎么样呢?

季鸣则不知道。实际他仍不太懂,但他终于不忍,他想令小朋友至今说起仍义愤难平的事大约总是坏的,而能叫孟时雨站在街上为之卖报纸的事,或许也有它存在的理由。他不明白,当时自己怎么想的,才和孟时雨大打出手,还骂他输不起。真是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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