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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不知道你像什么?”闻熹努嘴示意他看身后。天台上当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身后一对母子,母亲左手外套右手水杯,急匆匆追在儿子身后,嘴里还在絮絮叨叨:“把衣服穿上……喝点水喝点水,别往前跑了……”

孩子站在栏杆边,愤怒地抗议:“我不渴!我也不冷!”

天道:“……”落日余晖洒满天台,漫天白云渡上暖色金辉之时,他领会到了闻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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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熹第一次与天道见面,是在听澜山中。或许说那一次天道根本没想与他见面,偌大听澜山中唯一够资格与他见面的只有凛玉,而闻熹只是一个藏着尾巴的偷听者而已。

天道在警告他:“凛玉,你不是救世主,寻常凶兽尚且遏制不了自己本性,何况他这样的障物。你有什么信心认为自己能‘感化’他?”

那时闻熹在天道口中只是“他”——连名字都不配提起。

“善人会有恶念,凶兽亦有良知,善恶皆非天生。”凛玉道,“您连饕餮穷奇都容得下,为何会容不下闻熹?那明明不是他的错。”

天道只答:“这不一样。”

“是因为饕餮他们是您亲手创造的,而闻熹是一个意外?”凛玉说,“而且这个意外,是由于您的失误造成的。某种程度上来说,闻熹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您,闻熹是在为您的错误承担责任。”

“所以您不觉得有愧于闻熹吗?”

“我无愧于六界。”天道回答这个答案前沉默了很久。

他承认庚辰的作恶是他的失误,但庚辰的神魂必须回到原本的三十三重天,方是他一直坚守着的亘古不变的正道。

——那时闻熹不明白。如果说自己真的杀人如麻使得六界血流漂橹也就罢了,但为什么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所有人就都认为自己是“威胁”呢?还是说,他天生如此,这就是他的宿命?

“我相信闻熹。”凛玉道,“您只是不愿意相信他。”更进一步说,只是不愿意相信自己一直认为着的东西会被推翻罢了。

天道摇摇头,对凛玉的说法不置可否:“难道你能一直看着他?”

“值得吗?凛玉。”值得吗?为了一个与自己干系甚浅的障物,搭上清贵名声和未来?

只听凛玉的声音:“我在此立誓。”

漫山草木被风卷过,唰唰作响。天道盯着凛玉看了许久,直到确认神族之誓被天地听到。他说道:“我予他生机,望你守诺。”

清风闪烁着细碎的光点,自天道袖中汹涌而出。风拂过洞府前雪白的铃兰花,拂过铺了满桌的纸张和闻熹捡来的杂七杂八的小玩意,拂过凛玉费尽周折寻来的药。

拂过凛玉平静的脸庞,拂过天道离去的背影。

“还有一件事。”凛玉看着那些光点飞向同一个方向,在天道离去前叫住了他,“闻熹是有名字的,听闻的闻,晨光熹微的熹。”

天道趔趄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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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沉寂了多久,年轻母亲已经追着孩子跑下了楼,天道有些沉闷的声音响起:“我是天道,掌控世间一切……”

啪的一下,闻熹凭空甩过去一本书:“看看第一章题目。”

天道鬼使神差低头看过去,五个烫金大字赫然入目——“开眼看世界”。

天道:“……”

“你以为现在还是上古时代?”闻熹抖了抖那本初中历史教科书,“几百个国家,几十亿人口,你知道多少人是无神论者?人人都有自己的求生之道,不需要什么‘至高无上的权威’指手画脚。至于我……”

闻熹难得正经了一次:“我不会让凛玉伤心。”

他已与红尘有无数的羁绊,每一条都牵制着他堕入地狱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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