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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府落难,舒家大小姐也从原本金尊玉贵的云头上滚落下来。她身上的衣裙有些旧了,很明显能看出浆洗过的痕迹。头上原本雅致金贵的钗环也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只成色略差的白玉簪。
舒秋雨不大清楚时至今日舒清辉有没有后悔,有那么一瞬间,舒秋雨其实很想问舒清辉,他有没有半刻想过当初应该听她的劝说。但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她最终还是没有问。
当初她既然没有跪在家祠拼死劝说舒清辉,那今日也没必要做这个事后诸葛亮。许多事当时若是说了,那是悬崖勒马,但现在却已经为时已晚,说出来不过是平添指责,毫无意义。
舒清辉自觉求的是舒府的荣华富贵和百年安稳,舒秋雨不能说他错了,但也从头到尾不觉得他对。
儿女不言父母过,直到最后,舒秋雨也不过是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后来舒家流放,舒秋雨莫名其妙地被划到了旁支逃过一劫,她虽然不知道外面的消息情状,但也大概能猜出这是宁衍自己的意思。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舒秋雨突逢剧变,再进宫时,连心境都与从前大不通了。
曾经的舒秋雨是名门贵女,进宫是拿着帖子名正言顺地来,可今日她只能孤身一人,身边连个侍女都没有。
外面雪下得越来越大,还是宫中的内侍见她身边无人,才给她拿了一把伞。
外面天光大亮,俨然已经早过了宁衍起身的时辰,舒秋雨心里不大清楚是不是宁衍要故意晾着她,于是也不敢开口询问,只能安生地在殿外等着。
宁衍这里规矩大,没吩咐时,几乎听不见一声杂响,舒秋雨伞打得很低,她垂着眼看着脚尖前的一小片空地,不断地看雪花堆叠上去,渐渐积成了一层薄薄的雪。
落雪打在伞上的声音很轻,窸窸窣窣地落下来,听得久了,似乎连心也能一起静下来。
——不论如何,总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差了,舒秋雨想。
好在宁衍也没让她等太久,半个时辰后,殿门终于打开,宁衍身边的大内侍何文庭走出来,走到舒秋雨面前意思意思地冲她行了个礼,说话居然还是客客气气的。
“舒姑娘,陛下传您进去。”何文庭说。
舒秋雨略略抬高了伞沿,看了何文庭一眼,略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
她将伞还给那个小内侍,低声道了谢,然后整了整衣领和袖口,转而随着何文庭进了殿。
因为免了早朝的缘故,宁衍今天未着朝服,而是穿了身轻软的便服。他浑身上下没带什么零碎的物件,只带了一块素简的玉佩,长发束起一半,瞧着有些慵懒。
屋里暖意如春,香炉里的香片从浓郁的龙涎香换成了不知名的草木香料,闻起来清新淡雅,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甜香。
宁衍手里拢着一个精巧的手炉,面上带着笑意,舒秋雨在进门时飞速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对方今天心情出奇得不错。
甚至于舒秋雨都奇怪了一瞬,心说他在高兴什么。
但很快,舒秋雨就在心底自嘲地笑了笑,心说不管如何,总不会是因为见个罪臣之女高兴。
她上前几步跪下,以额触地,给宁衍见了个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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