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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往今来,大多数帝王都在竭尽所能地逼着自己成长,非得将自己从一个活生生的人掰成一个不识苦难和烟火的神仙。

只是现在瞧着,宁衍倒暂且像是个例外。

江晓寒作为帝师,职责上应时时提点他为君之道,可首辅大人是个惯常不按常理出牌的,他非但不觉得宁衍这样的心性过于稚嫩,相反还很是敬佩。

江晓寒相信,当年宁宗源生前的最后半个月里,他必定关起门来教了宁衍许久的“为君之道”。

甚至于哪怕到了最后弥留时分,也不忘了给宁衍最后一句教导。

从为帝的角度来看,宁宗源无疑是个聪明的皇帝,一辈子未曾摔过跟头。他的意见和经验对于当年尚且年幼的宁衍来说,几乎是一本照本宣科都能让他发挥良好的锦囊。

可宁衍将那些教导都听进去了,却没有一一照做。

这其实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这代表着他要放弃那种唾手可得的成功,转而寻求一条全新的路。

许多功成名就的大人或许都没有这个魄力,更妄论宁衍这样十六岁的孩子。

糖粉已经化得差不多了,软绵绵地在糕点上铺了一层流状的糖水。

宁衍也没拿江晓寒当外人,捞起筷子夹了块糕吃了。糖糕有些微微发粘,宁衍的腮帮子鼓起来一小块,嚼得有点努力。

江大人是个聪明人,在朝堂浮沉了这么多年,自有一套“为臣之道”。他求得不多,自然也不像朝堂中其他人一样上蹿下跳,所以他轻易不会试图左右帝王的心思,与君王相处时也会留三分余地。

可就为了宁衍这点赤子之心,他愿意将自己这点底线略微往后让一让。

“陛下现在想这个还太早了。”江晓寒诚恳道:“宁铮正当壮年,陛下贸然要收他的封地,难免会让人说一句不敬兄长。何况除了长乐王,永安王的封地也还在他手中,而且他这封地握得名不正言不顺,想要收封,也必定得从他身上先下刀,只是——”

宁衍明白江晓寒的顾虑。

他这位嫡亲的九皇叔从出生那天就受宠,哪怕是顶头的老爹没了,也有头上亲生的哥哥来疼,封地财帛一波一波的给,到了这么大岁数,连油皮都没破过一点。

按理说,先帝身亡,他的封地便应该自行收回,可宁衍当时年纪实在太小,这地愣是收不回来,一拖就拖了十年。

所以于情于理,若是要收封,也得先从宁宗泽开始。可这位永安王着实不是个好相与的人,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朕明白。”宁衍说:“可困难总是放在面前,今日没有,明日也会有新的。若是什么都不做,等着外头的日头自己落下,那也未免太无能了。”

江晓寒笑了笑。

或许宁衍自己也没发现,他说这话的时候,自己先带了一股“百无禁忌”的底气,好像无论什么事,只要他做了,便一定能做成似的,丝毫没想过“失败”带来的也同样是无能。

不过江晓寒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值得拿出来笑的,他十六岁时比宁衍还要自视过高,实在不知天高地厚,自觉能将天都捅个窟窿出来。

说到底,少年这点倔强的执拗气是种时节一过就没有了的珍贵产物,帝师大人觉得实在没必要暴殄天物,所以只要不真捅出篓子,其他的顺其自然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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