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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弹吧,把周围炸得白茫茫一片。然后是零星的枪声,乱七八糟,听不真切。有的子弹离他很近,擦着他的手臂飞过,溅出血滴。有的子弹打中了他脚边的障碍物,爆发出一小团嚣张的火。还有的子弹沿着既定的轨道钉进了嘟嘟的身子,可她狠狠摇晃了一下,又直直地站着,双手优雅地交叠放在小腹前,动也不动。旗袍是红色的,流了血看不清,只是顺着她白皙的大腿缓缓往下流,在高跟鞋边积了小小一滩。
周峻纬的嘴唇在蠕动,语气平缓,竭力模仿着所谓红仙人的慈祥。可是他已经记不清自己说过什么了,只记得枪声渐渐变小,而最后只从一个方向射出子弹,清除掉了躲在暗处瞄准他们的人。迷迷糊糊地反应过来应该是郭文韬,又迷迷糊糊地在想蒲熠星在哪里,啊,好像还听见了爱丽丝在和他说晚安的笑声。
他的脑子像是被劈开了两半,嘴也不属于自己。比起几年前站在车顶上奋力游说歹徒放下枪时的慌乱,现在的他既冷静又麻木,本我和自我相抽离,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有条不紊地完成任务。
然后……然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些聚集的人突然一哄而散,朝着出口奔了去。周峻纬僵硬地停住了,直到自己那句“包治百病的灵丹就在出口提灯笼的信徒手中”兜兜转转传回到耳中,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该做什么。他猛地丢下扩音器,冲上去接住了嘟嘟落叶般萎然倒地的身子。而与此同时伸来的手来自蒲熠星,他戴着面罩,端着枪,冷静地说了句“撤”。
女孩的身躯本就柔软,现在染了血,更是滑腻。周峻纬费劲地把嘟嘟从地上拖起来,蒲熠星一手按在他肩头,一边防范四周。他们谨慎地挪动着脚步,努力向火场外走去。离出口越来越近,空气越来越清凉舒适,可怀里的女孩越来越沉,抖得越来越厉害。周峻纬收紧了手臂,低着头喘着气,贴在她耳边,慢慢说着,——
“你姓陈,你叫陈怡馨。我们可以叫你嘟嘟。”
“你是B市的外科医生,今年24岁。”
“你喜欢玩狼人杀,玩得还不错。你……你会唱歌跳舞,还会玩密室逃脱。”
“先别睡,你……”
女孩的嘴角带血,染在圆圆的、可爱的脸上:“你都记得?”“……我们都记得。”周峻纬用力闭了闭眼,睁开时抖落长睫上的灰尘,道。
嘟嘟点了点头,好像浅浅地笑了一下,就闭上了眼睛。
那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出口,可是挤满了方才在火场中的人们,根本出不去。蒲熠星和周峻纬把女孩护着,不想让他们看见那代表“谎言”的红色旗袍,——它被染得更红了,红得让人发慌。
信徒中有人已经中了红骨,脸上有黄绿色的斑点和腐肉,有些则没有。但出口处的唐九洲没有穿防护服,只穿着单薄的白大褂,手里提着一盏不太亮的灯。他安安静静地站着远望,直到眼神穿过人海落在周峻纬和蒲熠星身上时,才好似大松了口气。
实验室和行动组努力疏散人群,送往医疗点先行治疗,可那些人还是不信他们。他们只能看见唐九洲,和他手里的小灯。齐思钧冲了进来,想要和蒲熠星一起破开人群,强行把嘟嘟带出去。周峻纬抹了把汗,双手颤抖地撑着膝盖喘气,说走不动,让他们先撤。齐思钧担忧地蹲下身,用了点力气去拍周峻纬惨白的脸:“还好吧?”“暂时……”周峻纬清醒了,脸颊上滚落汗珠,看着他笑道,“死不了。”齐思钧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果断抱起嘟嘟向外冲了去。
他们刚走,人群就因为发放药剂的速度太慢骚乱起来,说唐九洲可能是骗子,不是真的信徒。有人提议转身投回那炙热火海,随口的话却得到了附和,尖利的声音在周峻纬的心上狠狠划了一刀。不能再来一次了,他撑不住了,真的撑不住了……周峻纬用力张开了双臂,单薄的身体拦在人海后方,太弱小,太微不足道。他摇晃了一下,眼前一片模糊。
失去意识之前,周峻纬还能看见唐九洲提着那一盏不亮的小灯,强撑着得体笑容想要救那些不领情、不懂理、宛若疯魔的人一命。
——“求求你们相信我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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