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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宝挥鞭的手微颤,“公子?”
赵嫣道,“回了京城,总该见见故人。”
宁王的墓前香火正盛。
常有附近的百姓前来扫墓。
赵嫣与福宝到的时候已经是夜晚。
积雪映着枯枝,月光洒落荒野。
赵嫣一步一步走过去,走到宁王的墓前,看着墓前亮起的香火,看着墓前的琳琅的贡品,看着自己跪立的石雕。
他知道宁王墓前有自己的石雕,却从未亲眼见过。
如今亲眼见了,倒没有想象中的痛苦。
更像面对的羞辱太多,以至于麻木不仁。
阴森的夜空下拖长的影子被割裂成一段段扭曲的碎片。
他在黑夜中,在坟墓前停住了脚步。
石雕的眉眼栩栩如生,面目狰狞而滑稽。
他是将要铭刻在青史上的罪人。
他杀了贤王。
他被风吹日晒,风雪浇筑,早已破损不堪,数十年如一日的偿还着莫须有的罪孽。
赵嫣的手指落在石雕的眉眼上轻轻抚摸,石雕身上遍布刀刻与划痕,朱漆剥落,摇摇欲坠却未倒塌。
一只胳膊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下来,凄惨地埋没进积雪中,石雕旁的白杨如同一只干裂的鬼手,在漆黑的地方裸露白色的伤口。
福宝眼中有泪,“公子,咱们回去吧。”
赵嫣眼神恍惚地盯着石雕,就像是照着镜子。他看着镜中的自己两鬓霜白,弯腰屈膝,肩背上披着冰冷的月光。
他已经走到了这里,并与镜中自己空虚的眼睛对视。
当年的宁王将死之际问他,“赵大人有几张脸?”
赵嫣没有回答他。
如今他对着自己的另外一张脸道,“赵长宁,你怎么这么可怜?”
寒来暑往,你将要在这里跪多少年?
雕像静默无言。
赵嫣在宁王的墓前发出了一阵压抑到极点的笑声,“宁王殿下,您当年说的没错,这天下人都是瞎的。”
宁王如今也许早已投胎入世,想必不会再入皇家。
当年的赵嫣对宁王道,“我没有来生。”
赵嫣的眼中干涩的没有眼泪。
他很少轻易落泪。
他只有血可以流。
不知过了多久,月色隐没于云海。
赵嫣对着宁王的墓躬身行礼。
宁王的墓地是当初他派人所修,而这些已经没有人记得了。
离开的时候,福宝被石雕断在积雪中的胳臂绊了一下,于是与胳臂裹缠在一起的一角衣摆在积雪中显露雏形。
“这是什么?”
福宝捡起,犹疑问道。
赵嫣伸手接过那件早已破损褴褛看不出形状的外衫,这外衫原来应该是被披在雕像身上。
赵长宁,还有什么人会在这样的地方为你遮风挡雨?
外衫中有一枚沾满尘灰的玉佩掉落而出,赵嫣在冰冷的雪中捡起,细眼瞧过去,手指微颤。
渺远的记忆浮上心头。
那还是赵嫣在陆家的时候。
陆惊澜的生辰。
赵嫣诸事繁忙并未来得及为他准备贺礼,陆惊澜便笑着用青玉剑的剑尖在赵嫣的腰间挑走了一枚玉佩。
那剑尖不只挑走了赵嫣的玉佩,还划开了赵嫣紧紧束缚纤细腰身的衣带。
衣襟从上到下半敞而开,半截胸膛裸露在空气中,双肩落满桃花花瓣,赵嫣拢住衣衫恼羞成怒。
陆惊澜挑眉笑道,“你未曾给我备下生辰礼,我便自己来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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