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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铺开,同云琅看过一遍,随手递回去。

商恪接过来:“如何?”

“封我镇国公。”萧朔道,“云麾将军晋云麾侯。”

“不止。”

商恪清了下喉咙,正经道:“云氏一族举族平反,为端王述功立碑,永载史册。君王下罪己诏,亲临祭坛凭吊朔方死难将士,凭你二人执掌变法,裁撤冗政,清肃朝堂……”

云琅实在听不下去,咳了一声:“商兄。”

商恪适可而止,将诏书敛在一处,随手搁到一旁。

卫准镇着开封府,死死忍了这些年,无非只为这一封诏书。他静坐良久,终归轻叹:“倘若他能早想清楚,也不至今日……”

“倘若他早想清楚。”

商恪倒了杯茶,搁在卫准手旁:“又岂有今日?”

卫准一怔,苦笑了下,将那杯茶握在手里,长叹了一声。

篝火熊熊烧着,明亮火光映得人手脸发烫,胸口无数念头盘踞杂陈,竟不知是冷是热。

为了一两人的私心、一两人的野望,多少人填进看不见底的深寒沟壑里去。冠冕堂皇粉饰野心,累累白骨遍地殷血,率兽食人,将护国的千里之堤蚀出不知多少罅隙,尚不知蚁穴成结,作茧自缚。

遍地是血,冷透的血,枯成干涩的黑。

然后有人从死地伤痕累累地回来,故人血肉森森白骨铺成路,尚且活着的人,身无长物,只能从胸腔里剖出尚存着一丝热气的心。

事已至今日,如何再容得下转圜。

何必转圜。

“外事已定,殿下,该有个决断了。”

商恪缓声:“这一封诏书,如何处置?”

萧朔迎上云琅视线,他仍握着云琅的手,在那双朗净的眼睛里寻到了如出一辙的念头。

萧朔微微一颔首,拿过诏书,抛进篝火中。

明黄织锦叫明亮炽烫的烈火一卷,转眼被火舌吞噬,飘散开几点火星,落在草叶尖。

月色清寒,薄云流转,火星闪了几闪,熄成随风即逝的灰烬。

-

各方辗转彻夜,夜尽天明,黄河边上搭起了望不尽的祭台。

晨色尚熹微,低沉的牛角号声里,金戈齐鸣,战鼓隆隆响起。

萧朔靠在古树枝杈间,在触面不寒的微风里醒来。

他听见交鸣却无杀气的金鼓声,稍怔了一刻,才从过分安宁的梦境里回神,回揽住怀间仍睡得安稳的云琅。

云琅裹着披风,叫他揽住,自发伸出手拥住琰王殿下叫夜风吹得泛凉的胸肩,贴上来替他暖热。

萧朔轻晃了下手臂:“少将军。”

云琅仍陷在梦里,叫这一声牵得微微挣了下,却仍不曾醒透。

“来日再同父王母妃、先帝先后告状。”

萧朔摸摸少将军的发顶,轻声道:“今日大祭,你我当引故人归……”

他话音未落,云琅已忽然睁了眼睛。

云琅始终惦着今日,昨夜先同大理寺卿和开封尹彻谈半夜,又去看了云麾将军忠良烈马埋骨墓,回了萧朔那一处小院时已过寅时。

眼看着那处处灰尘的破败床榻,左右睡不下去,云琅一时兴起,便举着萧小王爷上了树。

云少将军向来利落,行云流水,睁眼时便已将披风掣开,看架势还要撑着手臂坐起身,却撑了个空。

萧朔眼疾手快,将险些掉下树的少将军捞住:“醒神。”

“好险。”云琅一时余悸,按着胸口,“险些带着故人飘回去……”

“……”萧朔将他扶稳,揽着云琅在另一处枝杈间靠牢,替他理好了发带衣襟:“不急,军中鼓乐尚要奏上一阵,歇一刻再下去。”

“下去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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