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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来了,又来了……
九炫三两步扑到镜前,揉揉眼睛再看,还是红的。妖红的瞳仁在夜里如同熠熠的火焰,分外诡异。
自从上次和潋对掌受伤以来,身体中仿佛起了什么变化。每一夜都纠缠在血红色的梦境中,看见自己浑身浴血,站在无数尸体中间。
夜里眼睛会发红,头发也渐渐出现一缕缕血色。然后有个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叫着:醒来吧,醒来吧。
他不敢跟潋说,彼此间的关系已经像悬在一根细丝上,稍有变化,便会崩断。
“炫儿,我有话要跟你说。”
每当潋唤他,九炫的心都倏地一沉,竭力按耐住要逃开的欲望。
龙帝犹豫了一会,看看他,终没有说什么,只有些疲倦道:“算了,还是送你回去再说吧。”
画舫沿着来路折回,去的时候是热热闹闹的四个人,回来时,只剩了两个。
韶华易逝,春光也在他们不经意中耗尽了。偶尔经过的河道已经可以看见芙蓉的影子,红的,白的,粉的,开得喧喧闹闹,看在那个人眼里却凭的冷冷清清。
芙蓉城的荷,也是这般清丽绝俗吧,花常开,水常流,人,却逝去了。
龙帝心中有说不出的怆然。
没有了那个人的天界,再没有值得自己留恋的地方。而人间,自己不过是匆匆过客。送了九炫回家,也就要回东海了。
用一根细丝系住的两人,注定是要分离的。
九炫却恨不得这段归程再长一些,即便那表面平静的生活下暗藏波澜。
自身的异变一日比一日严重,眼睛在夜晚会变成红色,他就整夜都躲在房间里。红色的头发,每长一次都被他偷偷剪掉。
只是,就算他竭力隐瞒,有些东西还是如影随形跟着他。譬如,每一夜的噩梦。
有一次,他梦见自己站在尸横遍地的修罗场上,月光很冷,刀光生寒,血却是热的,像刚刚从鲜活的肉体中喷溅出来。
他握着刀,不知和什么人厮杀着。梦里见到一个孤绝冷傲的影子,他身上的衣裳白得令人心悸,他手中的刀冷冷如月色,而后,银光一闪,自己颈上仿佛凉风吹过似的一阵寒意,已经身首异处……
睁大了眼睛,最后看见那个人的脸,在放大了的圆月中是如此熟悉,他的脚下遍是尸首,鲜血染红了他的战袍,而他冷冷一笑,神情中是自己不熟悉的高傲和冷酷……
潋?潋!!!
乍醒之后,冷汗泠泠,心脏狂跳着,几乎要跃出胸膛。
以后梦境一夜比一夜清晰,甚至两人对招,每一招每一式都历历在目,犹如身临其境。
画舫停靠在岸边,江水一片凝重的深黑色,浓得连月光都照不透。
江岸的衰草连绵千里,摇曳出一阵沙沙地脆响。偶尔有几只惊飞的水鸟射出草丛,像一羽羽白色的利箭,点破黑夜的苍茫。
九炫半夜醒来,募地看见窗子外停着两点鬼火,暗红色的火焰在窗棂外跳跃着,宛如鬼魂的窃笑。
他一惊,慌忙起身追了出去。鬼火仿佛故意引领着他似的,不紧不慢在他身前三尺晃动着,九炫跟着火焰上了岸,鬼火上下浮动了一会,倏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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