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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声心里藏着事,一次也没睡着,时不时转头瞧瞧靠在椅子上小憩的张沉。张沉皱着眉,睫毛不停地眨,看样子像做了什么噩梦。
程声轻手轻脚地起身,扬手在张沉面前的空气里挥动好几下,见这人毫无反应才鬼鬼祟祟地朝病房走去。
病房里陈着好几张病床,全是这次爆炸中受伤的工人,有的已经做完手术,有的还在等待排期。程声摸黑走到张立成床边,默默观察他。
月光从窗帘缝隙中洒下来,恰好把张立成的脸映进程声眼睛里,他从轮廓到五官无一处和张沉相似,这让程声好受许多,他盯着这张算得上陌生的脸,没什么表情地伸出手,在黑夜的保护下伸向他口鼻上罩着的呼吸机。
程声有些微抖的手已经放在透明面罩上,他身上还穿着薄薄的睡衣,却在立秋后的晚上活生生被逼出一身汗。
就在他用另一只手捏住呼吸机管道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他的衣服和后脖颈就被人擒住,身后那人像拎畜生一样架着他往外走,另一只手还伸向前来,死死捂住程声的嘴,不准他发出声响。
程声刚刚跳得几乎飞出胸腔的心脏倏地落地,此时捂住他嘴的这只手不能更熟悉,他知道这是张沉发现了。
张沉架着他一路穿过医院后门,找了一处没人的空地,一个猛推把他扔在地上,一点余力都没留。
一片昏黑的空地上到处是砖块钢棍,大概是某个废弃的施工地。程声被一把扔在一堆砖块中间,那堆硬邦邦的玩意被人这样袭击,轰地一下倒在地上,还有几块飞出来的碎石砸在程声身上。
程声就这么狼狈地坐在地上,没抬头,也没起来。
上面一道声音传来:“你这是杀人,要坐牢。”
这话让程声清醒许多,他用胳膊撑着旁边的砖地,慢吞吞直起身,膝盖在刚刚摔下来的过程中被剐出几道血印子,疼得厉害,没法站直,只能勉强瘸着一条腿保持平衡。
“你会被他拖死的。”
程声这次抬起头来,直勾勾盯着张沉的眼睛,“你摸着良心说,你对你爸有爱吗?你不希望他死吗?你就甘心因为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把自己的人生全搭进去吗?”
张沉也回盯他,“和你有什么关系?”
两人这是彻底敞开了,没谁再藏着掖着。程声忽然觉得无比轻松,一瘸一拐地朝张沉走过去,手戳着他的胸口,咄咄逼人地问:“你狠不下心,我来,被发现也是我蹲监狱,都是我做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张沉抬头望向乌黑的天,等眼里的情绪全散尽才重新低头看程声,“你觉得这样我们就有未来了吗?不会有的,我们彻底走到头了。我不计较你今晚做的事,但你现在马上回去收拾东西,明天是三十一号。”
黑暗里总有剧烈的嗡嗡声,程声分不清是周围某种不知名的虫子在叫还是他脑袋里的声音,他从牙根里挤出几句话:“你太坏了,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可你连接都不接。你知道我晚上坐在走廊里想什么吗?我想我真恨死你了,杀了你都不解恨。”
“死有什么难,活着才难。”
张沉看着累极了,他觉得世界上所有东西都太沉了,甚至连虚无缥缈的爱都如此,他接不住,只能反复说那句话:“回去吧。”
这句话结束后,张沉把自家备用钥匙强硬地塞进程声睡衣口袋,一点多余的话都不再想说,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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