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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这是“前程”?

然而,大伙心里都明白,以钟疆的情况,御马监的差事已经是品阶最高、俸禄最好的了,足够他养活一家老小。

大伙默默地喝了口闷酒。有人拍拍钟疆的肩,带着些醉意说:“去了那边别再像从前那么傻,什么脏活累活费力不讨好的活都往身上揽。”

钟疆笑着点点头,“严兄放心,老大说了,我去了就是主事官,那些喂马、铡草、搬草料的活轮不到我。”

对方白了他一眼,“我还不知道你?嘴上说得硬,到时候看到监中老的老、小的小,你能忍着不撸起袖子干?”

钟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还真忍不住。

司南看着他的笑,心里有些不好受。

唐玄说过钟疆的身世。

出身京郊农户之家,父亲早亡,家中有一兄一弟,母亲兄弟们起早贪黑地劳作,供着他读书、习武,好不容易通过武举,得以选官。

大宋亲从官,多从官家子弟中选拔,平民若想跻身其中,需得比官家子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不仅要足够优秀,还要足够幸运。

恐怕比鲤鱼跃龙门还要难一些。

钟疆,是全村人的骄傲。

十八岁的年纪,刚刚娶亲,人生中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却因为同情一个居心叵测的小贼,前程尽毁。

司南看了下他的眼睛,有失落,有疲惫,却没愤恨,没阴霾。

真难得。

见席间沉默,钟疆反倒主动活跃气氛,“我娘说了,大不了回家种地,生个娃,将来让娃像我一样上书院、考武举、进皇城司,届时还得赖各位叔叔伯伯多多照应。”

大伙一通笑,“别像你这么憨就行!”

钟疆咧了咧嘴,“我要不憨,老大能抬举我进皇城司?”

那年武举,他不认识唐玄,只瞧着那些官家子弟站得远远的,看都不看他一眼,还以为唐玄被孤立了,热心又正义地上去攀谈。

后来他才知道,人家是官家养子,武举魁首。

谁敢孤立他呀?

那是吓的!

司南戳戳唐玄,“御马监俸禄高吗?”

“每月十贯,另有茶汤钱、差旅费和四季衣裳。”和亲从官相比,整整差出十多倍。

十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不算少,可是在衙门为官,年节往来、婚嫁送礼、上下打点,这点铜钱,听不到响就没了。

最重要的,还是憋屈。

人在那种养老衙门里待久了,什么意气啊,斗志啊,全都得磨没了。

要不然,钟疆的娘亲也不会说,让他回家种地。

司南变戏法似的摸出一份“招聘启事”,“外卖送餐员,了解一下?”

钟疆一愣,“这是何意?”

“送外卖呀!有人订了小火锅,外卖员去送。当然啦,你若肯来,怎么也得是个队长。”司南玩笑般说道。

汴京百姓生活规律,三餐时间固定,大相国寺的钟声一响,百姓家也跟着开饭。

外卖送餐大多都是集中在这个时间,这样一来钟疆不会耽误御马监的工作,还能多一项收入。

司南的本意是想帮他。

只是,他考虑得还是不够全面。

他自己觉得外卖员和公务员没什么区别,别人却不一定这样认为,尤其是等级观念极重的古代。

在朝为官,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御马监监丞,在他们眼里也比腰缠万贯的富商巨贾高上好几等,更别说只是一个不知道是啥玩意的“外卖员”。

一时间,亲从官们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但凡换一个人说出这话,兄弟们八成要抄家伙揍人了——这不是侮辱人么?

司南看到众人的反应,这才回过味来,连忙哈哈一笑,诚恳道:“是我考虑不周,得罪了。那啥,钟哥别介意,小弟自罚一杯。”

钟疆挡了一下,抽走那张“招聘启事”,顺道改了称呼:“多谢南哥儿,我回家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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