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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所有发生的事,那么就会像个轮回一样重新经历当初的一切。
意识在光缆中极速上传,那绝不是一种愉悦的感受。
施然推开了二零四七年的大雪,推开了大雪中伶仃的实习生,推开了夜市五彩斑斓的圣诞灯。他推开发烧在38°的裴皓洁,推开两只偷偷牵着的手,推开茶水间私密无间的吻,推开日日夜夜缠绵的爱情。他发现自己能想起来的回忆其实少得可怜,就连零星的片段也并非由他的意志而是大脑决定。所有的痛苦和折磨都离开了他,他忘记了后来许许多多的争执和无法消磨的距离,忘接了谁身上的刺和结疤留痕的伤口。
他忘记了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这里的原因。
他从幻光中醒来,手脚麻痹,睁不开眼,像个口不能言的婴儿,连最简单的音节也无法发出。他花了一点时间听觉和嗅觉渐渐苏醒,感觉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手背打着点滴。消毒水的味道浓烈,排风扇的声音很轻。眼皮格外沉重,他尝试好几次睁眼都告败了。
正当有些惶恐时,他听到了椅子和地面摩擦的声音。视觉上的屏蔽增强了他的其他感知能力,一丁点轻微的声音都能带给他一些信息——有人坐在离他不远的椅子上,木质的,最多一米。熟悉的呼吸里掺和这一点沙沙的声音,像有人在削苹果。
是谁?
他必须聚精会神地听,才能找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眼睛还是睁不开,喉咙像被湿海绵堵住,身体一点动弹的力气也没有……就像全身上下只有他的大脑是活跃的。
忽然间有人开口说了话。
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今天想听什么故事?”裴皓洁全然没有意识到床上的人已经醒来,他削皮的动作相当熟练,果皮在他的小刀下没有断过,“我已经没有新鲜的故事可以讲了,就只能讲重复的了?”
施然太震惊了,身上的每个细胞都跳跃起来,但身体偏偏纹丝不动。他飞快思索着目前的状况。自己有可能在医院,生病了,还很严重,从裴皓洁的语气听来,不是一天两天……他甚至习惯了对沉睡的自己自言自语。
施然的呼吸粗重起来。
他尽可能地吸入氧气,尽量用力地起伏胸膛,好让自己干瘪的躯体看上去更有生命力……好让裴皓洁注意到,他已经醒来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裴皓洁果然惊疑地停下削皮的手,卷曲的苹果皮从小刀下断掉,他踉跄地踢开面前的垃圾桶。
“然然?”
施然明显感到他的声音离自己更近一些了,他正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做,裴皓洁就砸向了床头的紧急呼叫仪——脚步声纷杂,光用耳朵他也知道,医生与护士鱼贯而入。他被扒开衣服,贴上冰凉的检测仪,有人拆下他的针管,有人听诊他的胸膛,接着有人把裴皓洁拉到门外,小声而急切地说着什么。施然听不清楚。
某个检测仪发出电子穿透音,医生依旧在飞快说着什么,裴皓洁的声音听起来很激动。
有人掀开他的眼皮,瞳孔在强光照射下猛烈收缩,他甚至没看清人的脸就再次陷入一片黑暗,视线里只有一个被灼烧的洞。
“恭喜你裴先生,您爱人脑补活跃度恢复正常,我们会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给他定期做监测,如果稳定的话,复苏有就很有希望了。”
裴皓洁无语伦次地说着感谢的话,用心记下医生的每一个注意事项与叮嘱,又询问了许多细枝末节的问题,不是每个都能得到答案。他们给施然戴上脑电波阅读器,随着屏幕渐渐亮起,他似乎听到一声微乎其微的哽咽。
他们在阅读我,施然想。这感觉让人害怕。
“你是否现在有意识?如果是的话,请想象一只粉色的山羊。”他听到有人这样问。
这有些滑稽,但他还是努力在脑海里想象一只粉色的山羊。
仪器发出了声音。
“现在请想象一望无际的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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