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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将而已。’

不过区区一个赵将而已。

嬴政站在台阶上俯视着那拱手的赵将,周遭安静的大殿飞速褪去,变为了赵国邯郸城外茂盛的林子。他仿若还是那个身为质子的幼童,仰头看着站在树梢上,明明比自己年幼却比自己懂得更多事的朋友。

可再眨眼,两人模样对调,他疏忽变成了站在树上的那个,于高处俯视着低处的那人,而随着记忆中那已经模糊的面容逐渐清晰——身于高处的感觉,竟如此美好。

“难怪当年你一直遮着面容,”又向下了两步,嬴政的手不自觉的搭在了腰间的长剑上,“当年自雁北时,孤就想说了,雁北君这张脸——”他的声音里尽是笑意,还有故友再见的喜悦,“——身为男儿有些可惜了。”

白舒不踩嬴政的坑:“秦王天人之姿,能得秦王这番夸奖,外臣自愧不如之际,也心有欢愉,能被秦王陛下如此夸赞,算是没有辜负了这幅好面容。”停顿,转折,“毕竟为了能让那些蛮夷子临死时走的轻松一些,臣下已经尽力往最好的方向长了。”

“放肆!”听出白舒潜在之意的秦臣也不顾什么尊卑有序,大声的怒斥着白舒的大胆。

嬴政却不在意白舒的冒犯:“也是,两百年前,秦国也是关东六国所谓‘蛮夷’的一部分呢。”他直言不讳的点出了白舒的讽刺,“但两百年后的今天,六国皆惧我大秦,雁北君以为,当年那些瞧不起秦国的人,如今下场如何了呢?”

“自是一抛黄土。”白舒收手,一手自然垂落身旁,一手微微收起压在小腹的位置,站的端直,“生前再是如何荣耀加身光芒万丈,死后不都是一样的么。只有功名会流传后世——但死后的事情,谁还知道呢。”

“可若德才兼备之人于年盛时阖然离世,便是后人不提,其本人也心有遗憾吧。”嬴政抬了抬手,压住了哗然的朝臣,“百年后为黄土与二十年便埋骨脚下的感觉,是不同的吧。”

“但若这一生灿若雨后虹霞,便是只有二十年又有何妨?若是这一生淡若草木,便是长至千年那又如何?”白舒腰板笔直,手臂下意识的抬起想要按在佩剑上,却在落空时反应过来自己的佩剑,早已在入朝前便已经交付了。

嬴政注意到了白舒这下意识的动作:“以将军之才,就真的甘心止步于史书上潦草几笔?若是不能见证这大争之世,若是不能亲身参与其中,将军就真的甘心?”

“秦王又如何知晓外臣没有参与其中呢?”白舒寸步不让,“秦王可曾听说过‘剑未佩妥,出门已是江湖。酒尚余温,入口不识乾坤’这句话?”

微微拱手,眼中尽是挑衅:“有人的地方便有争端,而争端起纷争,纷争创机遇,如今机遇已在外臣之手——秦王断言舒未在这天下之局,夏虫不可语冰,说的,便是秦王了吧。”

白舒与嬴政的话语交锋极快,你方落下我便登场。他们几乎一句话一个阵地,句起句落便是一次冲锋。他们将言语化作了最锋利的进攻,放弃了绝大多数的防守,你来我往试图抓到对方的破绽,一举攻下将对方压制。

“孤是井底之蛙?可如今孤所见,雁北君的局便是如今身为赵将,却身陷敌国不得出的处境。若这便是雁北君的天下,那未免太过狭隘。”嬴政又向下走了一个台阶,此时此刻他已经与白舒站在了同一个平面上。

这个时候,蒙毅向前走了两步,似乎想要提点什么。但他一把被甘罗拉住了,而拉着他的甘罗啧了一声,小声提点道:“别去掺和,很久没瞧见王上如此喜形于色了。”

“舒何时说,舒心中的天下,是这中原区区七国之地了?”挑眉直视嬴政,看着这位脸上挂着笑容,上挑的眼睛之中闪耀着夺目光芒的男人,“二百年前,秦国可算不上是‘中原’啊——二百年后,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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