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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抬眼,好似没有察觉话语中的暗芒,满脸恍然的看着李斯,脸上是温和的笑容,举止是标准又恭敬的拱手之力。

不过若是白舒的副将在此,定然会退避三舍,能溜多远就溜多远:“前翻茅上卿与本将军介绍在场诸位,本将军记性一贯不太好,人太多一时没能记全,若是冠错了称呼也望大人莫要错怪。只是听着如此刻薄的语气,是写出《谏逐客书》的李廷尉,不知——是也不是?”

说到‘不知’这两字时白舒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微光流转,自下俯视李斯的角度像极了挑逗:“毕竟除却李廷尉,舒也想不到什么人会不顾大国气节,对一名外臣如此刻薄了。不过也是,”话锋一转,“连自己的师兄弟都不曾放过的李廷尉,又怎么会对外臣手下留情呢。”

暗中讽刺了一把韩非的死亡,白舒的动作却是恭敬的如同真心仰慕。而提及韩非,李斯原本平静的表情瞬变,他看着白舒的神情越发危险:“贵使说话,可要小心一些。”

白舒微低的头,自下而上注视着李斯。因为俯视的角度,那双桃花眼似是春日的湖水,折着阳光波光粼粼:“是舒的不是,”白舒再次弯腰示敬,眼中却尽是轻佻的笑意,“只因舒自雁北就曾听闻韩非子大名,如今却猛然听闻韩夫子逝于咸阳——”

他这样说,语气却依旧是欢脱甚至还带着轻轻上扬之调的:“也望李斯大人看在舒是初犯,莫要劳费心神写上一篇《逐雁北君书》呈与秦君。毕竟舒可不希望千百年后,诸位学子的桌案上,出现新一篇‘背诵并默写全文’来。”

他说了个只有他自己才懂的梗,也只逗乐了他自己。

而于李斯听起来,虽然那‘背诵并默写全文’词意通透,但考虑到孔夫子等圣人之言他们这些文人墨客多烂熟于心,便讽刺多于玩笑:“雁北君如此好口才,怎么不见用于邯郸?若是将军于赵王面前也有如此口舌,又如何会沦落到今天这等地步。”

“今日何种地步?”白舒笑嘻嘻的似是不以为意,“今日舒站于秦王面前,见到了很多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大人物,好,好得很啊。不过易地而处,若是能有李廷尉这般人物为舒专门写一篇赋,流传千古——”

白舒大笑,骄傲又肆意:“——也不是不好。”

李斯的《谏逐客书》是什么情况下写出来的?那是秦国大肆驱逐六国门客时,他以一书逆转大局的临危之时,那是要被其余臣子吹捧并赞颂的。白舒这比喻究竟是将他自己比作了其中为祸的‘逐客之令’,还是为福‘谏言之书’,他们彼此心中都自有定量。

更何况,之前还谈及了出使秦国却客死他乡的韩非,借用韩非讽刺了李斯......

这可把李斯气的不轻,但他当年能在吕不韦上千门客中脱引而出,还通过吕不韦投靠了嬴政,在如今秦王帐下以‘吕不韦旧门客’的前例混的如鱼得水,自然不是没有计量的:“不劳雁北君了,斯以为雁北君大可自留书简省己身,定然也是千古名篇。”

“罪己诏?”白舒哦了一声,“舒自觉不如廷尉犯有大错,需反省己身。”

眼见着白舒与李斯之间的气氛越发凝重,站在旁边的‘茅焦’不得不出言缓和气氛:“李廷尉,”因为角度的问题他对着李斯轻微摇了摇头,“王上还未到呢。”这可是王上看好的人物,或许未来还是同僚呢。

李斯年长蒙毅近乎一旬,自然也比白舒更为年长:“罢了,”他甩袖,“老夫不与小辈计较,若你下次再如此狂妄,老夫便替你的爹娘好好教导一下你何为忠孝仁智礼仪信。” 转身向前,如赌气的孩子将手插在袖子里背对两人。

白舒才不吃这一套呢:“说起来,当年吕相辞官也是与李斯大人一般的年纪吧。”唯恐刺激不到李斯一样,用官职和年龄双重打击他,“看看在场这些正在壮年的将领们,不知李大人是否也有力不从心的感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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