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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推开,然后一手扶着菱花门,抬步提裙踏了出去,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又或是只过了一秒,江淇回过神,追出门去,悄无声息地在身后随着她的足迹。
天际果然变成了石青色,风都似失去了温度,钟离尔不知在想什么,跌跌撞撞往前走着,手中紧捏着连烁的书册,对身后不远处的江淇毫无察觉。
两侧风景变化,渐渐变成他们熟悉无比的一条道路,江淇看着她笔挺的背影,知道她是要往章夫人生前的住所去。
这条路,他们曾共同走过无数次,在江淇离开的岁月里,钟离尔唯一的愿望,就是再与他携手走过这条长街,哪怕一次也好。
可如今他回来,却变成了这样的局面,世事实在不容情理。
她走走停停,胸口处忽然觉得憋闷,扶着朱红宫墙弯腰抬首,前方冗长宫道只觉愈发的长,长得没有尽头。
黛色冠服衬出她整个人形销骨立,他看在眼里,便痛在心里。
他知道她过得不好,为了他。
可他如她所说,到底还是欺瞒了她这样久。
爱不是伤害的理由,任何都不足以成为伤害的理由,欺瞒便是伤害,而伤害就是伤害,他无可辩驳。
天色将晚,他走时此处深秋红叶,如今却又一度春意丛生。
她手上还戴着他送她的玉兔戒指,钟离尔停在章夫人殿前,缓缓屈膝,对着如今人去楼空的灰败宫室笔挺跪下。
膝盖处冰冷的疼痛令她愈发觉得一颗心麻木不堪,她说是她遭受的那些苦痛才换来了如今的局面,这荒唐结局令她愤怒,令她觉得被他们所戏耍蒙骗。
其实不然。
最令她感知到痛苦的,是她不敢承认的那部分真相——譬如连烁从未对不起她,甚至从未负心于她。
他一生爱她,一生护她,一生为她。
而她,却已弃他而去,然后亲手将他推下了地狱深渊。
他们从未似世间离人相隔万里这样的悲怆,有的只是隐忍,无尽的隐忍,隔着这样近的距离。
也许在多少个她不知道的夜里,坤宁宫灯火的点燃或熄灭,都被他凝眸记在心里。
很多次想要脱口而出的那些话,即便他这些年离她方寸咫尺,却也只能隐没于唇齿。
这才是最令人绝望的折磨。
她不可抑制地想起很多时刻,那些他压抑、痛苦,却从来都笑对与她的时刻。
他最后的那段日子,瘦得不成样子,是她钟离尔如同恶鬼修罗,亲手给他灌下一碗碗致命□□。
她记得他每次喝药的神情,总是看着她浅浅一笑,是明知饮鸩止渴,却仍怀着对她无尽的宠溺顺从。
若她从未对他下杀手,他还能活多久?
若他从未担忧过他们的今后,安度百年,他也该是个恣意快活的翩翩白头翁。
而不似今日,故人已成黄土下枯冷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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