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90(1 / 2)
那些狂乱的手稿,因为它们在饥渴地索要他的血液。这种时刻哪怕想到克里斯汀会如何同夏尼亲昵,埃里克的心都无法生出妒意。
他心知这不过一时蒙蔽的假象,人心被某种情感填塞满后总是容不得别种的。可是,他又不能不直视她离去后造成的痛苦何以毁天灭地——他失去了,永远地失去了某样宝贵的东西。而他到现在梦呓般地歌唱,却始终不敢唤一句她的名字。
“拜托,拜托。”他满面泪痕,喃喃自语,“美人鱼,爱丽儿,伊——伊妮……”
他终于又痛哭起来:“伊妮德呀,伊妮德呀!”
喊出这个名字就像是打破了某种禁锢,埃里克感到自己的泪流得更顺畅,甚至超过了自己的血。哦,血。他模模糊糊地想着,他的手指终于被喝干了吗?那些魔鬼的音符足够了吗?他又摇晃着拾起羽毛笔,沾着自己的鲜血断续着写下一行行的音符。
这是《唐璜》,他所精心而成的《唐璜的胜利》。唐璜赢得爱情,而魅影取得胜利。是,正该是这样,可如今他的痛苦使得《唐璜》别具意义——在埃里克看来,写作《唐璜》这种烈火如焚的歌剧,仿佛是在对抗另一种深海之歌对他灵魂的折磨与摧残。他献祭自己,拼命写作,灵魂的喉咙嗬嗬出声,以此来阻挡另一种光明对于他的侵蚀。
笔不知不觉从手中落下,埃里克踉跄了几步,眼前开始恍惚。
伊妮德在首演结束后的当晚便已离去,不曾参加庆功宴,也不曾和任何一个人真正道别。她就像是突然地消失,留给人们以再见的希望。可事实上埃里克知道,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能够想象出,那天晚上盛装的她是如何和后台欢呼跳舞的歌剧演员们一一微笑道好,互相说着对未来的美好祝愿,湛蓝的眼眸盈满真切的祝福。她又是如何默默来到暂时归属她的更衣间,仔细地脱下那件昂贵不菲的人鱼裙,并仔细挂在衣架上。她披上自己单薄的灰色外袍,又将头发、脖颈和手脚上的珠宝首饰一一摘下放好。
她洗去舞台上略重的妆容,露出那张白皙而温柔的脸。疲倦而略有衰败之色,同时却又盈满坚定不移的生机与明净的希望。她拾起自己简陋的篮子,里面装着分量不多的清水和面包。之前她曾经带着它们来到更衣室,引起众人的好奇和打听,而伊妮德微笑不言。
她用灰袍盖住额头,稍稍往下便藏起湛蓝而温柔的眼眸,在欢乐的人群中一路往外而行。有人因此忽视了她,但也有人认出她,抓住她的手臂尖叫着兴奋地说话。伊妮德微笑着点点头,亦说些温柔而真诚的话。之后她又同她们分开,继续走向剧院的出口。
她的脚步仍带着舞台上独属小美人鱼的轻盈美妙,却又显得那么坚定不移。她一步步走出了这座华丽的建筑,冷风扑面而来使她不禁打了个寒战。伊妮德轻快地笑了起来,她加快了她的步子,因为她正回到她熟悉的那种生活里去。风掀开了她的斗篷又被她抓回来裹住。在狂欢的人群之中,不会有人想到他们议论的中心正在连夜离开巴黎。
她就这么一路行走,偶尔低歌数句。时有冷风,伴着微语。伊妮德终于走出了巴黎的城门,而埃里克的目光仿佛便被困在此间。他动弹不得,目送着那个灰袍的背影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埃里克忽然从这令人浑身冰凉的梦境之中惊醒,周身都是冷涔涔的湿汗。
他又睡着了,他又醒过来了,一天又度过了。
而他就是这般活在昏暗的梦境之中,分不清白天与黑夜,也看不到日出和日落。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