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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穿过旗袍。她叫我从最上层柜子里拿出厚厚一沓纸张,都已泛黄,全是父亲为她画的素描。她微笑抚摸着这些画像,画中的女人眉目妍丽,正是花季好时节。美人迟暮,眨眼已白发苍苍。

“第二日,我去她房中叫她用早饭,进去后才发现,她全身冰凉,怀抱着那些画躺在床上,安然离世。身上还是那件黑色旗袍,嘴角竟有微笑。一如当年,窗边整妆,风华正茂。”

二〇〇四年,老画家离开长南,来到江城。那年他五十五岁,从福利院收养一六岁女童,以他之姓,为她取名“陶”。

甘陶,甘陶。于是,便有了延续,她的人生。

泪水纵横,她早已不想不顾,喉咙被堵,发不出声。

老画家年岁已高,腿脚不利索,慢腾腾挪到桌子旁,抽了几张纸递给她。

瞧着她这模样,不安慰,倒是笑呵呵的。

“陶陶,爷爷老了,这老年痴呆,时不时犯。记不清人的时候,总有。不知道能陪你多久,这些事,总想意识还清楚的时候说给你听。一家人,以后,也给你留个念想。”

甘陶擦干了眼泪,缓过心神,鼻音很重:“爷爷,小时候经常看见你在画一个年轻女人,是你的母亲吗?”

老画家摇头:“不是的。”

又是一段新的故事,人生漫长,总有不为外人道也的秘密。

老画家握住甘陶的手,放了个半手掌大的小瓶在她手心:“陶陶,去长南看看吧,你会找到现在迷茫的出口,身有所归,心有所依。再替我,带点故乡的泥土回来。今生回不去,死后,总要有个依托,找到回家的路。”

甘陶回到公寓后倒头就睡,这一觉昏昏沉沉,许多光怪陆离的梦浮现眼前,醒来后日暮西垂,已然黄昏入夜。

她请了一天假,买了票,第二天一早动身去长南。

窗外呼啸而过的景色,她握着冰冷的玻璃小瓶,心口滚烫。

江城到长南,不过几小时的路程。

踩上青石小路,她恍若踏过半生。

(4)

幸好长南未下雪,泥土倒是好寻。

小桥流水,古朴明静。难怪以“因河成街”闻名,长南水乡几乎家家有码头,这季节乘船倒是冻彻人心。

撑船的大叔咧着嘴笑问:“小姑娘一个人来旅游?”

甘陶冷得鼻尖泛红,默默点头。

“从哪儿来?”

“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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