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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昨夜做了一个梦。
无措地行在荒野之间,怀中紧紧搂住一只襁褓。目之所及天地寥廓,云水苍茫,无所依亦无所知。
直待走得累狠了,方才似是想起了什么,跪在旷然缥缈的大地上,小心翼翼地剥开那只以金线绣满了祥云的锦缎襁褓——其中是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
一阵觳觫颤栗直蹿上天灵,他却松不了手,心中强烈的悲伤与恐惧使得泪水大颗大颗地落下,茫然抬头四顾,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是身处刑场之上,台下堆满了柴薪,面目模糊的人群喁喁低语。
遥远的高台,萧溟身边坐着一个衣饰华美的女人。
他的脸上冷漠如寒冰,嘴唇微启,明明隔了很远,谢阑却知道他在说什么。
大火冲天而起,烧得神魂具毁。
平日里也或许曾有过如此可怕的梦魇,然而睁眼后,萧溟沉睡在身侧,自己每每嗅着那龙涎香的气息,便会油然而生一股深入骨髓的心安。诡谲的噩梦便如浅滩之上遗留的鸿痕,很快便被潮汐冲刷得渐渐淡去,直至消散无踪,第二日醒来时已是忘得一干二净。
昨夜惊醒时,谢阑下意识地去抓萧溟的手,然而一床孤衾冷枕,身畔空无一人,那一瞬心悸如擂鼓般,勉强扶住床楹起身想要下床,不料腿却是不听使唤地抽搐起来。胸腔的闷疼之感混合着虚脱昏厥的难受,冷汗涔涔渗出,几乎湿透了衣衫,甚至没有力气开口唤来值夜的内侍,谢阑瘫倒在地,只来得及抱住床脚的那只玉唾盂,便开始剧烈呕吐。腹部的痉挛与焚心的虚脱,梦中的画面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放着,烙印也似再也无法忘记。
谢阑唇摩挲着萧溟修长的脖颈,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是嗅到了一股不同于龙涎的香味。
月支香。此香为熏衣辟疫药香,若轻云软絮附着于衣,非细嗅不可闻,服之病气不侵体魄。因制中有一味九夷凤凰髓,是以宫中除太后与皇后用之即为僭越。讶然抬头,一瞬许多念头穿过脑海,谢阑下意识地捉住了那最为清晰的一线,声音有些沙哑,竟是脱口而出:“昨日,是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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