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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圃聚集着大团黑影,是藏身的好地方。他不敢眨眼,视线一寸寸扫过粗石累就的院墙。
沿着墙角,黑乎乎地趴着一大片灌木。爷爷懒得打理,用半人高的印度榕挡住那片木刺狰狞。丁香站在灌木丛里,倚墙而立,浓密的枝条掩住了墙头林立的玻璃碎片。龟背竹巨大的叶片温顺地低垂,笼罩着下面的花叶万年青,和更底下静卧的蒺藜。
在这片险地之外,仙人掌、芦荟和铁海棠圈出安全的边界。
植物竖起层层刀剑,而他仍警惕地检视,直到确定一切都符合白日的剪影。
他稍稍安心,重新关上窗户,插好窗栓。
身后突然传来怪响,他浑身一抖,凝固在窗台下。
嘘——不要出声。
手指,头发,膝盖,脊背,像是突然长满了耳朵。他忍住战栗,用全身静聆。
什么声音?
是脚步吗?
魔鬼踩着竹叶来了吗?
别怕,别怕。
只要不动,就不会被发现。
远处似有狗叫。
又是一声怪响,伴着一声沉重的呼吸,还有布料摩挲的声音。
他抠着地砖,渐渐明白过来。是堂兄的呓语。
他还在老宅,在自己的房间里。
堂兄摔断了腿,昨天才出院。回来之后,因为行动不便,就从阁楼搬下床来和他一起住。
他从窗台下起身,来到堂兄床边。
堂兄睡相不好。就算一条腿上了石膏,被固定在架子上,他还是拧着身子,曲着另一条腿靠到墙边,一手举过头顶,一手垂在床沿。薄被横过他的腹部,快垂到地上了。
他轻轻把被子提回床上,被子还带着热气。堂兄咂吧了一下嘴,把脸扭到一边,露出耳下结痂的划痕。在医院住了两周,他长了些肉,连个子都抽长了,只是肤色依然黝黑。
他回来时,爷爷还带着邻居在山上找人。几个邻家的阿姨陪着奶奶坐在门前,奶奶抹着眼泪。
他藏回小路,绕着院墙摸到后门。
后门附近就是洗衣池,洗衣池旁没有人,只有邻居家的门前灯照着,下几步台阶就是漆黑一片。
他从前只在下午来过,陪奶奶来洗衣服。那时的池水清浅又凉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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