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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当年是赤身裸体死在甫怀之的床上的,脑袋被人敲开了花,脑浆迸得到处都是,时值大暑,一夜的时间,满屋子的血引来一群群的苍蝇。

  韩照与韩秀姬的父亲死的毫无尊严,且恶心。

  韩照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细究起来,蛛丝马迹足够拼出一段真相。但韩照一直不愿意相信,他的父亲是南朝最有爱才之名的君子,他以招纳贤才为名,让甫怀之拜在门下,又要把自己女儿嫁给他。

  甫怀之该感谢他,甫怀之为什么要杀他……

  如果父亲对甫怀之抱着那样的心思。这不光是甫怀之遭受到多大屈辱,对韩照来说,更重要是,他从小到大对父亲的敬仰算什么,父亲这是把自己的女儿、他的姐姐置于何地?

  包括在父亲死后,韩秀姬被那五十岁的德州府知府求娶一事,真的只是欺负他俩年少无依是孤儿吗?已经死去的父亲,在其中又是个什么角色?

  韩照知道韩秀姬也不是完全没怀疑过,但似乎恨上甫怀之,让她可以维持住昔日大家小姐的傲气与尊严,而不是陷入被亲生父亲不当人看的悲愤中。

  那太痛苦了。

  韩照也不忍心叫醒她。

  泰和七年腊月十四,中都城内的年味儿已经很浓了,淑妃在这时生下一个死胎来,隔天便因“伤心过度”逝去了。

  潞王正式登基称帝,改年号为大安,封先帝庙号为章宗。

  前朝妃子皆迁宫去了后殿,只除了元妃。新帝似乎打算学一下他们蒲察家的开国皇帝,要娶了自己的侄媳妇。

  他还是拿起了先帝给他留的那把刀,向甫怀之砍了过来。

  权势诱人,甫怀之对此毫不意外。他最近只分了三成心思给朝堂上,临近年关,谁也没立刻发难的打算,他最近也有别的事要忙。

  甫怀之遣人打了只箱子,里面有许多小隔断,专门用来放阿笙乱七八糟的小玩意。

  小傻子钻到架子床里,挽起袖子,从缝隙里掏出一只拨浪鼓来。

  “还有这个!”

  拨浪鼓的漆掉了一半,响声闷闷的,开始甫怀之以为阿笙是从哪里捡回来的东西,后来才想起,这是自己送她的第一个小玩意。

  他将那只鼓放到箱子的最顶层,抹掉阿笙脸颊蹭上的灰,他目光比任何时候都柔和,“还有什么想带走的?”

  小傻子趴到箱子上,两只小梨涡显出来,仰着头看他,“还有阿笙,不要忘记带走阿笙。”

  甫怀之将她抱起来,亲了亲她,“不会忘的……”

  不只不会忘,此刻甚至恨不得将阿笙吞进肚子里才好,他似乎魔怔了,几乎一刻也忍不了看不到她。

  什么韩家人,什么新帝,什么权势与皇城。他的阿笙这样好,他想,要是世界只有他们两个就好了,他也不至于总是难以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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