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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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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度皆按少当家的礼制来,卧寝由府里最偏僻的西头搬到东边儿宽敞明亮的大院子,侍候的小厮仆从细数有数十个,在他面前恭恭敬敬大气都不敢多吭一声。

  他说东没人敢说西,往南没人敢指北,咳嗽一声就有温得正好的热茶奉上来,若稍皱眉头,慈爱温柔的母亲就会细细询问身体是否有恙,哪里不够舒心,并小声责怪父亲不够体恤儿子,给他过多压力。

  他如今是方逾明,方家大小事几乎皆由他掌管决断,方成珅大有尽数放手的意思,只偶尔在关键抉择间点拨几句。骤然掌权于他来说其实并不多么困难,方逾明料得自己活不长久,暗地里教过他许多,经商之能用人之道,他虽拿捏得不甚娴熟,倒并未让人瞧出错处。

  毕竟比之于自小当将来家主培养的逾明还是稚嫩许多,有时事务压下来,为免旁人说闲话,薛宁要熬个通宵,第二日眼里血丝密布,眼眶底下晕着两团青黑,走路都要打飘。他心底却并无厌烦疲惫,反而悄悄生出点儿雀跃的欢喜,被人真正看重与信任的欢喜。

  连从前同他不冷不热的梁景,也会乖巧黏人地跟在身后糯糯地小声叫哥哥,被他逗一逗就要红了脸。他仗着方逾明天生心疾,时常装病倚在梁景身上,面上一本正经,暗地里不是揉揉她的头发就是装作不经意牵住她的手,把人家小丫头逗弄得话都说不出来。他倒懂得见好就收,每每把梁景捉弄得窘迫难当让他占尽便宜,过后还要被忽悠得睁着双大眼睛认真地问他心口是不是还不舒服。

  她与柳芸、与方成珅一样,总怕他是不是生了病,又哪里难受忍着不肯说,极近关切爱护,将他当作捧在手心里的琉璃娃娃,恨不能举到高高的云端之上。好像他生下来就该睥睨众生被人追捧,那些烂到地底下的腌臜污泥,他一个指头都不能碰,要离得远远儿的,再也见不着才好。

  这是给薛宁的假意,也是给方少爷的真心。

  但是真心假意,又有什么所谓?

  薛宁已被埋在土里,碑上孤零零一个名字,无父母亲朋,无兄弟姊妹,所立之人不过“方氏”二字,名姓都吝啬。他们不肯认他,自出生伊始,至死也无半分改变。

  坟在郊外,打理得干净,四周空荡荡一片荒芜。他去看过,冷淡地站在一旁,看似哀伤不忍的眸底尽是厌恶嘲讽。他晓得的,因方家并未有意去寻,底下其实没有尸骨,不过几件所谓薛宁旧时衣物,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棺材里,板子一盖,巨大的闷响下,是众人齐声长舒的一口气。

  身旁的小姑娘轻轻攥住他的手指,坚定温柔,劝他不要为弟弟太难过,像是安慰。他垂目,不多言语,掌心逐渐冰冷下去,仍旧执拗地不肯把反手握住的那只小手松开。

  薛宁再明白不过,这些眷注温暖体贴珍视,皆是他偷来、骗来、抢来的,他必须要牢牢攥住,不能有半刻松懈,因为也许自己只是一恍神的功夫,就会再一次被当作没用的废物扔掉。

  他见过死人扒过尸体,从四岁流落在外就再没掉过眼泪,多疼都能忍着,可那皆是他忘了什么是甜的时候。而今他尝惯了蜜糖,再回去吃苦,他也许会真的疯掉。

  薛宁长那么大,头回晓得什么叫怕。

  然而再怕,也都是咎由自取。

  他这样的畜牲,自私懦弱,狡诈冷血,活该活在一辈子的恐惧愧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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