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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气,手指按压眉心,胃部汹涌的恶心感依旧压不住。他的胃不大好,这是在美国过度劳累落下的病根,今晚三杯高浓度白酒下毒,血液里的酒精含量急剧上升,胃部更是不堪重负,一阵阵绞痛绝不轻饶他。
“你到底是喝了多少?”程蒙叹着气,再次将手放在俞明川的背脊上,轻轻地上下安抚为俞明川顺气。。
俞明川僵直地后背渐渐变得柔和,他闭了闭眼睛。老实说,他也记不得自己喝了多少。只记得一进门,宋正业便拧开一瓶白酒,敦敦地倒进红酒杯里,倒了个九分满,皮笑肉不笑地塞进他手里去——
“我们俞总,是喝了洋墨水,留了洋回来的,我们中国酒桌上的规矩当然是不晓得,咱们这儿讲的是: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感情厚,喝不够;感情薄,喝不着;感情铁,喝出血。小俞,咱俩感情谁跟谁?这酒你喝多少?”再然后,便是喝了红的喝啤的,喝了啤的喝黄的,喝了黄的喝白的。
他知道宋正业在整他。他从不怯谁,宋正业要喝,他便陪着他喝。但他也从不做吃亏的买卖,宋正业给他灌了多少,他被给宋正业灌了多少,悉数奉还。
他是将俞明川灌了,但自己也是半点便宜没赚到,宋正业毕竟是一把年纪,年轻的时候尚且能拼一把,现在,脂肪肝、胆固醇、高血脂,这些字眼开始频繁地出现在他的体检报告里,今晚回去了,指不定要胃穿孔连夜进医院遭罪。
酒精的晕眩和胃部的痉挛突然同时发作,俞明川一阵天旋地转,他只觉得,后背上的手太软了,像一块飘在半空中的棉花糖。他两手费力的撑在垃圾桶旁,抬起头,低声说:“帮我买一瓶水。”
“好,好。”程蒙连忙道,“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她冲刺似的向火锅店里跑,没进门就冲服务生大喊:“给我一瓶水!给我一瓶水!”
“您,您要什么水?”火锅店里的人都认得程蒙,说:“酸梅汤可以吗?”
“不要,要矿泉水,或者温水!”
服务生给了她两瓶矿泉水,程蒙提着水便往回跑,恨不得马上将水递到俞明川手里。
可跑到了室外,她的双脚却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一步也不敢上前。
她看见俞明川趴在垃圾桶上,他的后背弯了下去,挺括刮亮的西装肩颈的部位也叠出了微小的折痕,他狼狈至极地趴在在垃圾桶上呕吐,喉咙间呕吐后低低的呜咽声像是受伤的野兽在夜晚独自舔舐伤痕。
这是程蒙从未有机会接近,看到过的一面——关闭了聚光灯,洗掉了脸谱,真实的毫无伪装的倦怠和疲惫。
原来哪儿有什么铁打的人?就算是俞明川也不过是肉.体凡胎,只要是人,就会痛,就会累,就会这么颓然得一蹶不振。
程蒙突然明白为什么俞明川要她去买水,他要赶她离开,不让她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她两手抱着水,站在阴影里看着俞明川,一直等到俞明川再次站直身,再次笔直得像一棵伟岸地松树。
程蒙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她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快步向俞明川走了过去,她举起手里的水,“我要到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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