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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自己伤痕累累的爪尖,却固执地不肯放松。埃里克略一犹豫,就再次低下头颅,放任自己像只真正的犬类一般珍重地轻舔主人面颊。小姑娘的面颊自然也是温热柔软的,令他想起在马戏班的营地或皮蓬车里那些数不尽的夜色温存。
女童小声惊呼着,晃着脑袋徒劳地躲避了一会儿,终于有点儿生气地用力推开大狗的爪子——作为末世诞生的第一批新人类,她固然比普通孩童多些力气,却还远未到能超越黄犬的地步,只是这体型巨大的荒野猎手属于人性的部分骤然惊醒,并好似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冒犯,慌忙抬头退开半步。小姑娘揉了揉被摁得隐隐作痛的胸口,才从地上爬起来,就见那只黄犬耷拉着耳朵蹲在离自己不足半米的地方,像个被家长罚站的小孩;但它身后同样光秃秃的尾巴时不时欢快地甩动两下,像小孩偷笑时不慎露出沾着蜜糖的牙齿。
“大块头,你想被我驯养吗?”小姑娘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习惯性带了点儿高高在上的骄纵,偏又问得小心翼翼,神情和语气都这样柔软殷切,竟也同埃里克记忆中那柔情的荫蔽有几分相似。
但他从不知晓自己记忆中那固然不乏温柔,却厉害到不像个女子的姐姐与情人还有如此娇软的时候——就像任何一个承蒙家人千娇万宠,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这跟她出身的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天然便是最鲜明的对照,以至于连他也不想再咀嚼那些苦难的过往,反而自然而然盘算起怎样才能被允许追随并守护自己心爱的姑娘。
您早已是我的主人了。黄犬稍稍低垂了头颅,属于人类的灵魂便禁不住在心底叹息。
两米高的大狗即便蹲坐下来也比目前才两头身的黑发女童高出一大截,当它垂下头颅时,一切狰狞丑陋的细节都被看得愈发清晰。小姑娘大胆地上前两步,轻轻爱抚新朋友锋利外露的獠牙。从理论来讲,这并不是绝对安全的行为,但她直觉自己已拥有一位忠诚可靠的伙伴。埃里克一动不动任她施为,虽则他也清楚作为新人类的小姑娘其实不那么容易受伤。
“那么首先你要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漆古’,形容铜镜品相那个‘黑漆古’的‘漆古’。”黑发女童一本正经地自我介绍。她确实还没到能够读懂复杂情绪的年纪,但那双湿漉漉的金色兽瞳本就已经足够鲜亮好看了。小姑娘将眼泪汪汪的大狗认真端详了一遍,终于半是惋惜半是赞叹地做出决定:“你也就这双眼睛长得漂亮,像明亮的星星一样。那大块头,我以后就叫你‘阿曜’啦!”
耀?明亮吗?黄犬动了动耳朵,牢牢记住自己的东方名字。
原谅埃里克只能想到这个相对常用的汉字。毕竟,他从前在家中时同贝尔纳向来没什么话好说;而后来,也许是因为同贝尔纳的谈话总是不欢而散,也许是鲁昂小镇上找不到第三个人能听懂汉语的人,总之,蜜萝自从带着他在杜兰先生资助下自立门户,就很少再说那种古老复杂的东方语言了。而在作为黄犬颠沛流离的日子里,埃里克虽然也跟许多像蜜萝一样黑发黑眼的亚裔人种打过照面,但仅凭听来那些零零星星的字句,还有各地口音变化的阻挠,能够娴熟应对日常交流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小姑娘其实不太喜欢待在地下基地里,对着毫无野趣的菜畦池塘或果林田园施展天赋能力直到精疲力竭,但她还不能应付入夜的荒野。于是在灰蒙蒙的天幕颜色转深时,小姑娘终于骑上黄犬恋恋不舍地回返。
“这是阿曜,我的伙伴。”临近基地时,小姑娘向偶尔遇见的人类同胞如此介绍,那声线依旧柔软稚嫩,灵动的笑靥却转瞬隐没了,代之以某种悲悯的浅笑。
赐予人们衣食的神女理应悯恤世人,而神女的侍从或坐骑也当神骏无暇——至少绝不能是黄犬这般狰狞怪异的模样。何况,小姑娘作为得天独厚的新人类固然愿意接纳哭唧唧的大狗作为伙伴;但埃里克早已了解,对孱弱的人类而言,感染异化种本身就意味着恐惧与灾祸之源。因此,当闻讯赶来的基地负责人之一坚决否定了小姑娘带黄犬入内的提议时,他也并不意外。
必须感谢长久以来末世幸存的人们对他施加的每一分苦难——即使被六把以上针对荒野物种精心改造的冷热兵器同时瞄准,还有基地守卫们用比兵刃更加寒凉的眼光警戒注目,埃里克仍能完美克制一切容易引发误会的自卫本能,甚至还有心情在小姑娘为他据理力争时悄然给予安慰。
“可是阿曜会保护我,用它代步也非常舒服。而且它很聪明,比我都聪明——玩五子棋时他连续赢了我好多次!真的,我用树枝,他用爪子,就在基地西南边那片沙地上。”埃里克相信这番说辞完全出于好意,可惜她还没明白,当生灵的智慧超过一定限度,愈通人性就愈引人警惕的道理——不独对异类,也包括人类本身。
小姑娘还在绞尽脑汁寻找说服长辈的理由,稚嫩的面孔上依旧挂着那种相对于主人年纪而言十分违和的悲悯笑容,埃里克却已看到那位面熟的负责人眼底渐变的神情。黄犬勉强自己甩起尾巴,同时吐着舌头发出欢快的喘息,尽量显得温顺无害,却几乎已预见了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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