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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头颅。
沈昭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看见她站在高处,他们推推搡搡地比划着下流的手势互相调笑,诮骂着沈昭听不懂的语言。
而她只是笔直地站着,指尖颤抖地站着,微微扬起下颌睥睨着眼前这些人,像是看着什么没用又多余的脏玩意儿。
几十个清兵呼啦啦互不相让地要往里挤,在门口乱作一团,不知是谁用汉话磕磕巴巴地说了一句“美、美人”,一帮人俱大笑起来,意有所指地上下打量沈昭,像用眼神就能扒光她的衣服。
沈昭也忽地大笑起来,像是看了什么滑稽的丑角好笑的戏码似的。少女的声线带着疲惫的嘶哑又冷冽得像刚解冻的河水,在哄乱中竟显得极奇诡而妖异,这几日杀人如麻的清兵也禁不住从心底里升起一股骇人的寒意。
看来这几日的血腥味熏伤了他们的鼻子呢,竟闻不出这阖府酒油四溢中的蓄谋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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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着笑着眼泪就扑簌簌地掉下来。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沈昭默念,轻笑着晃亮了藏在披风里的火折子。
可怖的爆炸声惊动了街上四处搜罗珠宝的清兵,可他们也只是朝沈府的方向看了看笑骂几句便扭头远离了。张牙舞爪的大火刹那间呼啸着吞没了整个屋子又向阖府蔓延开来,空气中满是酒和油的气味儿还有滚滚浓烟,闻不见血腥味儿了,而烈焰烧灼依旧是血的颜色。落日的光辉照下来和这场熊熊烈火连成一片,像半个天空都被烫伤了。气浪卷起院子里挤挤挨挨开得惨白的琼花,纷纷扬扬像繁盛了满树的招魂幡。
可扬州满城的血啊枯骨啊眼泪啊生死啊,一场玉石俱焚的大火怎么够偿还呢。
到后来时间的车轮倾碾而过换来新的盛世,扬州城也有了新的觥筹交错并脂粉毒药的夜。穿着西式衣装的看客们只能从复被提起的《扬州十日记》里管中窥豹,螺丝结顶街千千万万的冤魂也早已消散百年,来来往往的人群里还有第一百个第一千个叫沈昭的少女。
可扬州的水啊土地啊会记得,被重新穿起来的一件又一件汉服也全记得,新的盛世也会记得,有的人曾是烈火中一杆宁折不弯的缨枪,不怕最后落得此生身死无人祭。
注:
弘光元年(1645年)农历四月十八,清豫亲王多铎包围扬州。
农历四月廿四,清兵开始攻城,炮轰扬州。
农历四月廿五,扬州被攻破,史可法欲自刎,被部下阻止。清豫亲王多铎劝史可法投降,遭史可法拒绝,遂下令斩杀史可法。
史可法的部将刘肇基继续率领余部和城中居民与清兵展开巷战。
清兵攻占扬州后,多铎宣布屠城,五日后命令封刀,但屠杀劫掠并未立刻停止,而是持续十天左右,史称“扬州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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