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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然也没摆脱除夕那晚一幕的冲击,下意识就脱口而出、称呼双杏为“姑姑”。
但在此刻, 屋中两个人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件小事。
来小院的路上,常有德在人多之处只敢快走,待到了人少之处,他一路跑过来, 只恨自己跑得不够快。灌了一肚子冷风, 常有德的喉咙发紧,冷气混着腥气,一半往上涌, 一半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磕磕绊绊说完了最要紧的话, 他连忙掩袖痛痛快快地咳嗽起来, 咳嗽完了,就狼狈地等着段荣春怎么问他话。
因着方才的刺激,常有德眼眶洇上一层泪水,那泪水却有一半是为他心里想的而流:他也是个太监,知道太监想要找个体己人有多么不容易。无论双杏姑姑待师父是什么态度, 除夕那晚他是看出了师父对双杏姑姑的痴。他从没看过师父那种做派, 那般失态。
想来今日,师父还要更更失态……
想着这些,常有德只觉得更酸苦了, 跟着师父在这宫里沉浮,其他人都说他是找对了道、寻对了人,他心里也这么觉得:像他一般其他傻愣愣的小太监早就被生吞活剥了,只有师父一直包容着他。而且师父的路也是越走越顺,带着他过得越来越好,只除了年前师父失利外,他从来都没过过苦日子。
师父……他一向认为无所不能的师父,终究还是不能与上面比……他心目中的“无所不能”,是在宫中、在这人间,而像皇上,早就是超脱了人间的人物。无论皇上如何昏庸、如何软弱,抛开作为一个人,凭着他的身份和血脉,也不是他们能够评判,能够去比的。
本以为师父孤身这么些年,除了不着调的他外,终于能有个挂碍。
除夕那夜他撞得师父情|态后,师父一语未发,只是整了整因半跪下堆了些褶皱的衣服,片刻就恢复往日那淡漠的模样。
看他还是一直保持着那目瞪口呆的啥样,师父也未恼,只是冷冷瞪他一眼,又把一把凳子踢到他眼前,喝令他:“还不坐着。”他乖乖坐下,屁股却只敢占那凳面的一小半。直到双杏姑姑醒过来,他才敢偷偷瞧一眼师父,他耳根挂上一抹红,——原来竟真是会害羞。
第二日,因这一坐一惊他浑身都又酸又痛不提,他一思起昨晚的事就心悸又赧然,索性把那份激动心思转移到另一个事主身上。
临近晚膳时分,慎刑司要出一个人去中宫办差,他一反往日的沉默,不顾身边人的白眼主动领了那差事。不过那白眼只是单纯给他的,并不是因为他要去中宫,——慎刑司与中宫行的也不是一条道,陈皇后不受宠,就算出手大方也不会落在传话的外宫太监手中,也就没人追着要这差事。他们不忿不屑的,单纯是他这个人和过去他身后的段公公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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